不知持续了多久,在这暗无天日的高塔中。
陪伴他的只有四散飘洒的雪花与凛冽不已的寒风。
他从自己疲惫的躯体中感觉到了生命的倒计时——如果他在身体消逝之前尚未能够离开这座塔,或许他也会成为塔中躯壳的一员。
(或许…躯壳就是迷失在迪罗曼鲁克的风雪中的人类吧…)
弗雷德依靠着结霜的铁壁,意识朦胧的想到。
尽管伤口的变化已经被“暂停”,饥饿感与寒意不断侵蚀着弗雷德的意识与躯体。
塔内的回廊却变得越来越变幻莫测,刚进入面前的房间,再转过身时,面前呈现的是已然陌生的道路。
无论是记号还是刻印,总是会随着空间的重置而消失,仿佛永远无法走出高塔一般,弗雷德至今也没有明确塔内的构造,所见的永远是那几个房间,却无法察觉到它们的变化。
虽然没有再见到躯壳,弗雷德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流逝,他从铁壁呈现的倒影中,只看到了黑色的虚影,自己的概念在塔中逐渐流逝,甚至被遗忘。
弗雷德看着不远处躯壳的尸体,他挣扎着向尸体爬去,拔出腰间的太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躯壳身上的肉割下,强忍着呕吐的预感将肉塞入嘴中。
粘稠而冰冷的口感令弗雷德感到恶心,他如同野兽一般将剩余的生肉快速咀嚼着,以最快的速度吞了下去,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寒冷的口腔,弗雷德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原本空荡的腹中感到好受了许多,弗雷德小憩片刻,借着太刀支撑着沉重的躯体从冰冷的地板上缓缓站起。
他无意间瞟了一眼地板上的映射,自己的倒影已经逐渐扭曲,原本协调的身体越来越接近躯壳的轮廓。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大厅的阶梯走去。
伴随着阶梯的延伸,宛如投影一般的光昏再次从顶端撒下,数个细微的光柱顺着阶梯照在弗雷德满是血污的脸上。
他低头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即使是能够成功离开塔内,想必时间诅咒的复原也会使自己因伤口而丧命。
漆黑的内心中充斥着哀怨与绝望,他不再对梦中的声音给予理睬,他只想活下去。
看似漫无尽头的阶梯已然截止,呈现在弗雷德面前的是从未见过的大门。
弗雷德面无表情的将大门推开,面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内似乎不如外部如此寒冷,铁制的水壶在木桌上沉睡,已然破碎的吊灯在腐烂的木板上苟延残喘,似乎有人生活在这里,但明显已经是过去式———黑色的骑士依靠着木墙,身下是一团腐臭的黑泥。
弗雷德小心翼翼的走入室内,注意到了摆放在桌前的数本书籍,他随意翻看着,似乎是骑士在生前留下的手记,上面记载着部分所见所闻与“离开”高塔的方法。
弗雷德从书中得知骑士的名字叫罗兰·玛斯罗德。
“盔甲…能够减缓生命的流逝…”
弗雷德看着骑士的尸体读着书上的句子。
“既然是这样的话…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吧。”
弗雷德咧了咧嘴,干裂的嘴唇流出了细微的鲜血。
他注视着面前略显庞大的盔甲,丑陋的头盔与浮夸的装饰装点在古老的盔甲上,质地却异常的坚硬。
他拭去盔甲中的黑泥,将寒冷而坚硬的盔甲一一穿戴在虚弱的躯体上。
不知为什么,弗雷德的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看着手中丑陋的头盔,一咬牙,戴上了最后一件头盔。
…………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他拿起黑色骑士的长剑,按照书中的方法走出了高塔。
之前高塔周围的城镇不知何时变成了荒无人烟的白色荒野。
面对着荒无人烟的荒原,与身后变幻莫测的高塔,弗雷德再也难以按耐心中的绝望,依靠着高塔外围的石块失声痛哭。
原本悲伤的哭声投过黑色的头盔,却散发出压抑而低沉的悲鸣。
一丝泪水投过头盔的缝隙流入指尖,寒冷,饥饿,疼痛…充斥着,占据着。
尽管躯体的消逝得以减缓,但千疮百孔般的身体并不能支持多久。
弗雷德轻轻站起身,握起黑色的长剑,向着远端的风雪缓缓走去,只留下破片的斗篷在寒风中四散。
…………………………………
“到此为止了…Second。”
唐纳德面无表情的扣动了扳机。
剧烈而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塔内,子弹穿过少女的躯体,留下一抹蓝色的虚影。
刹那间,蓝色的光屏逐渐组成斤的身体,在黑暗中微微闪烁着。
“如此直接的妄下定论吗…”
她的身影宛如虚像般闪烁着,转眼间就来到了唐纳德的身旁,将他手中的枪械击飞在地。
“啊啊…这个样子的话…”
唐纳德将受到冲击的右手握紧,原本平静的脸色也因此逐渐愉悦,无数锁链宛如流星一般刺向斤的身躯,唐纳德在建筑中四处跳跃着,在落脚点留下数个痕迹。
斤将锁链逐个击碎,依靠着四周的石块高速移动着,唐纳德俯身冲向斤的躯体,一脚踢碎了少女所构造的虚像。
斤再次从建筑的上方向唐纳德直冲而下,唐纳德转身躲过斤的袭击,四散的烟雾笼罩了大厅,借着烟雾四散的机会,唐纳德捡起了地上的枪支。
看准斤在移动的时机,唐纳德又一次将盘踞在腰间的锁链甩出,少女躲闪不及,被突如其来的锁链甩飞在铁壁上。
“啧…”
斤抹了抹嘴角溢出的血迹。
“看来你并不擅长战斗呢。”
唐纳德耸了耸肩,向略微蜷缩的斤扣动了扳机。
斤快速侧身尝试躲避,子弹与她擦肩而过,子弹擦破了布片,在肩膀上留下了轻微的擦伤。
斤再次寻找时机,借助着光柱的投影将自己的身影分散,同时向唐纳德组织进攻。
唐纳德将迎面袭来的虚影一一击碎,斤趁机绕到唐纳德的身后,拔出腰间的短刀向他刺去。
嫣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唐纳德转过身将斤踢到在地,将短刀拔出,面色不悦的注视着靠在墙角的斤。
“真是令人不悦啊。”
唐纳德摇了摇头,侧身又一次将斤踢倒。
唐纳德微微一笑,举起了手中的枪支,扣动扳机的同时按下了按钮。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塔楼的四处传来,顿时庞大的塔楼开始崩塌,铁块宛如雨点一般落下,室内被尘土四起的浓烟所灌溉。
斤面色平静地按下了手中的怀表,刹那间,数以万计的蓝线覆盖着崩塌的高塔,时间仿佛被减缓了一般,斤借助着蓝线快速移动到了高塔的外围。
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巨大的高塔瞬间化为了浓烟滚滚的废墟。
空间的波动越来越弱,在最后一块铁片落下时,空间的波动已然停止,斤向远处望去,之前的城镇一目了然。
爆炸摧毁了布设于高塔中的“定性空间”,让载体(高塔)回归了现实。
“后会有期吧,旁观者先生。”
斤将手中的物件放在废墟旁的雪地中,转身离去。
不久,唐纳德从废墟中缓缓爬出。
“啊啊…差点就交代在这了。”
唐纳德叹了口气,注意到了雪地中闪闪发光的物件。
他拾起物件,拂去表面的积雪,一条眼熟的挂坠出现在手心中。
是刚才因爆炸而遗失的挂坠。
“真是…有意思的孩子。”
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唐纳德满是土灰的身躯上。
雪地上一排若隐若现的脚印通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