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沉重的喘息与寒意,弗雷德披着厚重的盔甲在渺茫的雪地中漫步着。
原本悲伤的情绪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中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绝望的平静。
麻木的躯体无法再感知寒冷与疼痛,回荡在耳边的只有盔甲交错摩擦的响声。
弗雷德登上高耸的山坡,俯视着山下荧光点点的海平面,碧蓝的海峡与白色的荒原形成了一道鲜明的分割线,海面在日光的照耀下闪耀着点点微光。
弗雷德注意到了山下熟悉的面孔,一艘渺小的船只在阴影的伪装下缓缓靠岸,他所熟悉的面孔从阴影中逐渐出现,唐纳德,斤,希佩尔,还有……他。
“为什么……”
黑色的骑士发出悲哀的低鸣,风雪之中,山下的“弗雷德”向山上望去,与黑色骑士的目光交错而至。
弗雷德心中一惊,不由得向后退去,消失在了“弗雷德”的视线中。
“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我…”
弗雷德注视着逐渐化为虚影的双手,回想起自己在塔内所见的倒影。
“是吗…”
(似乎从塔中走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世界遗忘了吧…)
想起在在塔中肆意横行的躯壳,想起罗兰·玛斯罗德的尸体。
(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他们中的一员吧…)
曾经难以想象和接受的事实,就如同意外一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消失,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人取代。
就好比知晓自己死亡的那一天一般煎熬。
意识就好似梦境一般恍惚。
弗雷德缓缓站起身,握住漆黑的剑柄,沉思片刻后向高塔走去。
……………………………
“啊啊…那家伙又出去了吗…”
唐纳德蹲坐在篝火旁,盯着窗外四散飞舞的雪花出神。
夜幕笼罩了雪原,朦胧的大雪在漆黑的夜空中飞舞着,雪花遮蔽了空中的月光,使得寒风中的白色原野越发荒凉。
弗雷德坐在摇摇欲坠的长椅上,注视着曾经熟悉的城镇,远方耸立的钟楼挂满了雪花,黑色的指针无止息的转动着,沉重而有序的钟声在空荡的白城中久久回荡,与凛冽的风声交错,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
雪国的夜总是那么漫长。
弗雷德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向一旁的木屋走去。
他打开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言不发的坐在火堆旁,白色的雪花从身上一一跌落,化作一摊浑水浸在木板上。
“有什么新发现吗?”
唐纳德在一旁漫不经心的说到。
“…没有。”
唐纳德点燃了一根烟,看着窗外说到:
“啊啊…明天去那座塔看看吧。”
“怎么了,看你一直不太高兴的样子?”
唐纳德转过头,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弗雷德。
“没什么,先生,只是…莫名觉得压抑…”
“啊啊…毕竟在荒无人烟的城镇里,有什么东西也不一定。”
“睿智唐纳德,晚上不要说这种东西啦!”
一旁的希佩尔抗议到。
唐纳德耸了耸肩,将烟头熄灭,抛到了窗外。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事要干呢。”
他摆了摆手,转身靠在了木板上。
“…嗯。”
弗雷德微微点了点头,看向风雪中高塔的轮廓。
“弗雷德弗雷德,”
希佩尔轻声说到:“这里是你的故乡吧…?”
“啊…是的。”
“能给我讲讲雪国以前的故事吗?”
弗雷德将腰间的太刀取下,挂在墙上的衣架上,靠着墙向希佩尔描述自己曾经的所见所闻。
唐纳德眯着眼睛,装作熟睡般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似乎是因为旅途的疲劳,就连平日严谨的格里诺尔都打起了盹。
任凭凛冽的雪风拍打着门窗,难熬的冬夜终究会迎来黎明。
或许那时窗檐又多了几分洁白的积雪。
……………………
脑中回荡着黑色骑士的身影,与他对视的刹那弗雷德感到略微的熟悉与深入灵魂的恐惧。
压迫的红光在梦中闪烁,丑陋的黑色铠甲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他的眼中反射着黑色头盔中所迸发出的殷红,碎片般的意识染红了染漆黑的薄暮,在雪国的冬夜散发出诡异的光。
“!?”
昏沉的触觉遍布了全身,宛如麻痹般的痛苦。
他从噩梦中为之惊醒。
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远方耸立的高塔在寒风中发出阵阵悲鸣,一片片白色的雪花从废弃的塔身落下。
(那座塔…是在呼唤我吗…)
弗雷德取下衣架上的太刀,趁着众人熟睡的时机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门。
(究竟是什么……)
他裹紧大衣以抵御强烈的风雪,雪花挂满了发梢与身躯,他在风雪中缓慢的前行着。
高塔的轮廓已经出现在朦胧的视野中,随着路途的行进,巨大的高塔逐渐从风雪中浮现。
“就是…这里吗…”
弗雷德看向直通云霄的塔楼,一条条深镶其中的导管在塔楼的外部流动着,闪烁着微弱的光昏。
弗雷德将冰冷的右手伸向大门,正当指尖就要接触的刹那,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遍布了全身,他心中一惊,急忙向后退去,漆黑的刃锋擦破了塔壁的冰层,从弗雷德的身前一闪而过。
黑色的残影在风雪中闪烁着,嫣红的微光在丑陋的头盔中闪烁。
高大而压抑的身影从风雪中浮现而出,夸张而丑陋的黑色铠甲遍布了全身,宛如机器般的僵硬动作却异常地灵活。
骑士手中的黑色长剑闪烁着威慑的光芒,弗雷德将太刀举至胸前,缓缓后退着,与骑士时刻保持着距离。
朦胧的黑雾笼罩着高大的身躯,刹那间,四周只留下黑色的残影,一道道漆黑的刀光从前方袭来,弗雷德以晶盾抵抗,晶盾在刀光接触的瞬间破碎,弗雷德被压迫的冲击击翻在地。
骑士并没有要罢休的意思,残影在不远处化作漆黑的身躯,又一次向弗雷德缓缓走来。
压迫的红光在头盔中闪烁,丑陋的黑色铠甲离自己越来越近。
殷红的色彩布满了长剑,伴随着风雪在黎明中咆哮着,近乎令人崩溃的压制感令弗雷德难以及时做出反击。
四周的气氛宛如巨石一般死死的压在弗雷德的身上,他想要抵抗,颤抖的双手却难以再次举起太刀,风雪划破了他的脸颊,一丝鲜血从伤口中逐渐流出。
弗雷德用尽全力将“业”集中到腿部,在骑士接近的瞬间飞驰而起,将骑士撞飞在地,他急忙捡起地上的太刀,向骑士的胸口劈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
碧蓝的刀光撕破了风雪,径直劈在漆黑的胸甲上,强烈的冲击让弗雷德的手部略感疼痛,胸甲上却只留下了淡淡的刀痕。
漆黑的大手将弗雷德抓起,骑士犹豫了片刻,另一只手抓起长剑,向弗雷德的右手砍去。
强烈的窒息感让弗雷德死命挣扎,原本足以砍下右手的攻击擦着他的右手呼啸而过,在手肘留下了笔直的刀痕,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雪地。
弗雷德抓住骑士的右手将骑士踢倒在地,举起太刀向骑士的颈部刺去,刹那间,漆黑的双手死死握住了刀刃,丑陋的头盔中迸发出剧烈的红光。
近乎压制的力道将弗雷德的刀刃缓缓举起,漆黑的铠甲发出诡异的悲鸣。
骑士缓缓站起,捡起插在地上的长剑,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弗雷德袭来。
漆黑的刃锋宛如兽牙与弗雷德擦肩而过,弗雷德举起太刀向骑士劈去,黑色的刀刃瞬间架住了弗雷德的攻击,刀刃在摩擦间迸出了丝丝火花。
(为什么…为什么…)
碧蓝的瞳孔在风雪中闪烁出点点微光,漆黑的浓烟从骑士的身躯中不断冒出,四周的气氛越发压抑。
(他…是谁…)
骑士将弗雷德击倒在地,再次犹豫了片刻,握住了漆黑的剑柄。
丑陋的头盔闪烁着扭曲的红光,赤色的气流与黑色的雾气交错,在风雪中转瞬即逝。
四周的压迫感顿时荡然无存,黑色的骑士没有理会地上的弗雷德,拿起长剑转身离去。
(走了…吗。)
风雪吞噬着黑色的背影,骑士犹豫了片刻,转头看向弗雷德,却没有了先前的压制感,空洞的头盔宛如机械一般凝视着弗雷德,
风雪越发猛烈,骑士转过身,消失在漫无尽头的白色荒野中。
弗雷德打消了前往高塔的想法,看着延伸到远方的脚印出神。
那看似压制却笨拙的剑术,似乎似曾相识。
风雪蚀噬着意志,消逝在远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