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赐玥睡了一觉,又起身运行逐日舞魂一周天,感觉精神倍增,对路原枫的气也消了。将袋中的一半食物给路原枫送去。发现路原枫仍在草地上躺着,衣带微开,脸色明显又苍白许多。崔赐玥上前轻触他额头,居然在发热。
崔赐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拨开他拢上的衣衫,果然,伤口发炎了。崔赐玥咬牙咕哝了句真是个麻烦精,浪费药材之类的,就回身去取布袋中的小药盒。
路原枫在她回身之际,睁开一双黑眸看着她纤细却又坚毅的背影,没了那一脸狠绝,不知在想些什么。崔赐玥回来坐在他身边,将拢在他腰腹处的裤腰向下褪褪,路原枫明显的身体一僵,但又放松下来。
崔赐玥重新清洗了伤口,将仅剩的伤药全倒在上面,又从自己内衬上撕下几条软巾给他包扎。路原枫早已睁开眼睛看着崔赐玥,崔赐玥见他醒了,让他抬抬腰身。路原枫史无前例的听了话,崔赐玥双手半抱的给他腰上缠了好几圈。
崔赐玥就要十四岁了,对男子虽然有些陌生的好奇和亲近之意,但并不解人事。但路原枫已经十九岁,这一番下来,身体也有些难以启齿的反应,幸亏身体严重受伤,加上自制力很好,倒也不显异常。待包扎好,两人都大松了口气。
一个时辰后,路原枫额头滚烫,浑身发冷。崔赐玥无法,只得围着路原枫施了个小小的独崮阵,阵中生了堆火,自己也坐在里面,给他盖上所有的衣物,希望他能熬过这关,否则更是出阵无望了。
路原枫睡不踏实,一次醒来问道:“天为何黑了,阵中不是无日夜吗?”
崔赐玥忧虑的望着天:“这是杀气催生的变化,希望一会儿能过去。”
大概因着这无尽的黑暗,崔赐玥和那一堆火让路原枫突然觉的很想说些什么。
他缓缓开了口,口气一片苍凉:“你觉的我很残忍?”不等崔赐玥回答,他自语道:“我五岁时父亲将我送到师博那里自生自灭。师傅将我放在狼群中,要我杀了全部的狼,否则就去死,我赢了。后来是蛇,再后来是……人,先是一个,然后是三个、五个,十个,我不赢,就去死。学成出庄,我回家半年,明里暗里都是至死的局,来煊学也避不开刀光剑影,否则我怎么会在这里。你觉的我残忍,若不是学会残忍,我早就是一副枯骨!”路原枫抬眼看着崔赐玥又道:“你又是如何进了这阵的?”
崔赐玥想了想那伶心簪,没有说话。
路原枫缓缓道:“玄门学子走阵,并不亲尝杀阵,你能到这儿,想必也是有人想你死吧?你不残忍又如何,一样有人要你死。”
崔赐玥虽不认同他的话,但还是有点明白他那一身狠绝孤冷的原因了,心下恻然。起身给他药丸和水袋,又加了把柴,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火堆的噼啪声。崔赐玥抬头看向路原枫,看到他清贵无双的脸上没了寒霜,原先整个如利器般的紫电清霜消失了,只有无尽的苍凉色。
崔赐玥心中一动,突觉的他如玉颜色不该如此灰暗,很想分些温暖给他,点亮他心上的烟火,活出些温暖来。于是道:“我不明白,你总要为关心你疼爱你的人保留些爱人的力气,把力气都用来恨和杀,你觉的开心吗。”
“开心如何,不开心又如何?反正都快死了。”路原枫淡淡道。
也许是觉的生命到了尽头,也许是死寂的黑暗中有这么一堆火,也许是崔赐玥只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也许是自己高烧导致的脆弱,路原枫破天荒的说了些不该说的,倒觉的畅快,痛快睡去。崔赐玥让他的话勾起了对家人的思念和哀伤,想了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崔赐玥是被冻醒的,独崮阵已经自行消失,火堆也早熄了,天虽已不再黑,但却阴恻恻的不敞亮。路原枫被裹在一堆橙色衣衫中,双目紧闭,气息平缓。过去一试,药丸出奇有效,应该都是上品,他的休温正常了。崔赐玥不知道的是,玄门出事的消息早已经传开,禾焰急了,除了衣食,这些药丸都是他拿给洛鹤莂的。
路原枫在那只温软的小手抚上自己额头时就醒了,感觉自己睡了多年沒睡过的好觉,但并不想睁眼。待轻轻的脚步声快消失了,他才睁眼看向那抹纤细的橙色身影。
崔赐玥回来时,见路原枫正在调息,也不打扰他,从新布袋中掏出一张布帛,细细思索。正对死生重叠门的破法挠头时,突听得路原枫道:“还没死心?”
“当然,我还没活够呢!还不到最后呢。你别告诉我说你死心了,你死心了就不会调息了。”崔赐玥头也不抬。
路原枫轻笑了一声,“至少这点你我还算一样,那就合作一次吧。”
灰蒙蒙的天色,远处绿林已经开始发黄,林前的南霜菊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崔赐玥倚着块大石,托腮看着大石上的布帛,羽睫上下忽动,眉梢淡走,乌黑的发髻被一支纯白精致的簪子松松挽着,几络散发掠着眉梢,一袭橙衣衬得她肤如凝脂,十分入画。
在这样的画面中,路原枫觉的这衣摆沾着树叶灰尘的女孩分外干净宜人,想将她完完整整地收藏起来。她是风启监察院崔副使的嫡女,又是玄门小全引,就是收藏一下也无不可吧。路原枫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面上一红,赶紧收心练功。
约着又过了一日,路原枫的身体能自行复原的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但受损的心脉若是三天内不能得到全面医治,不光会武功尽失,还会反噬身体致死。崔赐玥反复琢磨后对路原枫道:“路原枫,后天我们去生死门。”
“阵法大动是什么时候?”路原枫问道。
“按今日的情况看,估计有五天。”崔赐玥道。
“……你是因为我的身体决定的日子?”路原枫沉默片刻道。
“那是其一,还有越到后面时间越不可测,我们不能等阵大动时再行动,那就太被动了,等在生死门那儿还有一丝先机。”崔赐玥道。路原枫未说话,崔赐玥接着:“后天你能以几分内力动武?我不知道我的魂力能否保了我们两个。”
路原枫心中一动,“最多三分。你呢?”
“前些日子受过一次伤,所以我的魂力达不到十分。”
路原枫当然知道这受过一次伤是什么,她没死了都是怪事儿。现在搬石头砸了自己脚,实在苦涩难言。为了改变话题,路原枫明知故问,“你想出破阵之策了?”
“有些想法,但还需要看到生死门的时候再确认。如果时间不够的话,只好见机行事了。”崔赐玥有些丧气的回答。
路原枫并不意外,对方用了放在自己身边的棋,一环环的设计自己入此阵,这阵十之八九是无解之阵了。两人无语,都是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