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亮,新一天开始。輫子尧大步流星出门,纵身向着第一株障木而去!落脚于这株凤凰木的顶端,輫子尧轻轻调整面前的凤凰花,从两凤尾之间往东看,全新的自然景观在眼前展开,两凤尾相合之处有一株针叶海棠,在一片青葱中十分醒目。
輫子尧的心砰砰直跳,障木换景术,羊皮纸上所记的锦障术之一,却是头一次见。自家祖宗用这耀眼的奇术做了他出入东鸿的通路,没有疑问了,除了车非族人,谁能走这样的路。輫子尧再次拔身而起,落在那海棠木上,从海棠花簇中看到了殷红火炬,……。就这样,一株又一株,輫子尧来到了鬼斧断崖处,面前是浓重的瘴气,脚下深不见底。輫子尧知道自己遇到了挑战。
前面的障木多是草木,也掩在草木中,最多就是与周边有落差,以自己的身手,那都不是事儿。但此时此刻,障木景指向的下一株蓝色豆衫藏在瘴气中若隐若现。就看那无根无足、凌空招手的媚态,实在无法想像那里会有什么落脚之处。
輫子尧突然想到,车非枢的时代,并没有东鸿煊学之分。这鬼斧断崖该是在他百年后才出现的。虽说锦障上术有转虚成实的奇效,可东鸿的锦障已经毁了,若这处只是个残点,那可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当輫子尧盯着那蓝色豆衫,迟迟迈不出去脚时,东鸿煊内的串瓷玥正面对一个让她张惶失措的推测。
在落池边的这段日子,串瓷玥拼出了所有的灵宫犀境,反复查看时没了首看时的震动,一个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开始尤显突出。这日,串瓷玥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一直合眼躺卧的禾焰突然轻声道:“这东鸿煊像个巨人,生病的巨人。”
孟浔堇这段日子很少说话,只有屈凤还百无聊赖。闻言,屈凤还虚应着,给这明显要开聊的话捧个场,“怎么说?”
禾焰向上伸出一只手,“你能感觉到吗?这里有气流无风自动,且极有规律。猜的不错的话,就是那无垢正气在这里周而复始的游动,就像人体的血液。只是……,这虚弱无力的样子,像是脏腑受损、苟延残喘。”
屈凤还努嘴,“按公子的意思,这儿正常的话该是正气满天了?那人如何能站立的住?”
禾焰睁开眼看向落池,“我想这就是无处不见落池的原因了,洗魂以应正气,免了那体痛。”
串瓷玥猛地蹦了起来,“体痛!就是这个!”
见几人瞪着她,串瓷玥急道:“灵宫之痛!消失了!”
见禾焰一脸茫然,串瓷玥拉他坐起来,“我想明白的是灵宫之痛一定是无垢正气所致,不会有别的!但现在却没有了!”
禾焰瞪大了眼睛,有些明白串瓷玥的意思了。
“几代契主都不知落池功用,从未洗过魂,所以会受体痛之若。太祖父找到灵宫时,灵宫多年未开,正气饱满丰盈,他最先提到灵宫之痛。祖父真正见到生灵舞动,所以他说在灵宫内犹如体罚,可见异常痛苦。父亲去时,灵宫关闭才十几年,生灵未出,所以他与母亲虽然也不舒服,却明显能够忍受。但不对头的是我和哥哥:哥哥去时离灵宫关门又是十几年,他完全无感?!我也是。还有父亲犀境中的灵宫生机盎然,而哥哥之后的那灵宫再无一丝灵气!”
串瓷玥惊惶地说出了她的猜测:“哥哥说的该是没错,东鸿生病了,所以正气不足!脏腑大伤?东鸿的脏腑能是什么?什么能养活一宫的灵株异草?”
禾焰惊愕,“生灵死了?”
串瓷玥摇头,“还不至于,若是如此,该是连这虚弱的正气之流都不会有。但生灵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禾焰正要说什么,串瓷玥突然大声道:“我想起来了。我扣山门时,师哥曾让凤锦解隐山图。他说那年立春雾气正浓,有星透雾而过,却是下落之势,正邪之争的大相!我闲时曾向乔师引提过此图,他同意凤锦解意,还添了两败俱伤四字。而岱师引曾提到过灵煞传言,也是在那一年,说隐山大灾,灵煞相争,两败俱伤。两败俱伤!爹爹灵宫之行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几人俱惊,面面相觑中,串瓷玥喃喃道:“灵心钥四分是不是就是因为生灵受伤?浔堇也说它缺少活气!难道它同那灵宫的草木一样,需要生灵的滋养?”
禾焰轻声道:“也许,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灵心钥四分,所以生灵才受伤。”
串瓷玥抵住额头,“我一直在想如何恢复灵心钥,可若这是生灵活泼的印证,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禾焰笑道:“我们知道该怎么办过么?但确实也走到这儿了!”
串瓷玥闻言,愣了愣,终于放松了,对禾焰点了点头。
禾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习惯性的给串瓷玥把了下脉,“好消息,你的逐日魂力稳步上升,只怕快要突破非通了。”
屈凤还一时忘了禁忌,笑道:“这么说小姐的魂力可以同太子争武林第一了。”
禾焰看着串瓷玥脸上的笑容消失,想了想,走近她,“关于他,你到底怎么想?你有没有想过太子为什么回煊学?还有可择……,瓷玥,我知道你总去看煊学犀境。”
串瓷玥有些不自在,掩饰地抚了抚额发,“我在看可择。”
“自然,但不光是看可择。”
串瓷玥没有说话。
禾焰想了想,将全门宴后她阳气上举那晚的事儿明着告诉了她,并强调着,“那日我让他签和离书,但他没有签。”
串瓷玥纤指一动,还是没有说话。
禾焰犹豫着措辞,“我这两日在想,你魂力恢复了,若是他也在这里,即便对上风元潞,也不至于马上落了下风。”
说到这个,串瓷玥终于开口,“车非家后代进不得东鸿煊。即便能进,我也不觉得武功高低能决定我与风元潞之间的输赢。”
禾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放过这话题,“于他,你到底怎么想?”
串瓷玥犹豫了一下,面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终于开口,“盛元是他的命,即便面对着惜姐姐的生死,他都选了盛元,那还是他最爱的人。我……又不及姐姐,所以我什么都不能想。他回到煊学说明不了什么。”
这是串瓷玥的实话,也是她的伤疼。串瓷玥没有提过,那夜輫子尧最后那句“你总不及她”一直都是梦境中的刀,已经将自己杀了数百遍了。她实在不愿再挨情刀,一次也不愿。
“我是一直在看煊学。前些日子一直看到他们父子相爱,心里倒觉踏实。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哥哥与师哥好些日子都不在煊学。希望他们都好。”
串瓷玥想将话题再扯远些,转眸看到孟浔堇还在晃神,索性打趣孟浔堇,“前日我看到九娘了,她的肚子可大了不少,圆圆的。我赌她会给你生个女儿!”
孟浔堇翻了个白眼,“生女儿没问题,别生个你这样的就行,太劳神儿。”
串瓷玥噎住了,拾了块石头往他脑袋上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