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有凤长鸣
孟浔堇慢条斯理地躲开,“这些日子我也在琢磨这地儿!正气啥的倒是没注意,只是……,这一地玛瑙的光影变化很有意思,它们如机括咬合一般,交错有序。所以……我一直在想,这里的变化是不是能用机括之理预计出来呢?虽然复杂了点儿,绝对是个大活。”
这话没人能不懂,能明白的是他的专业病儿犯了。
屈凤还大笑,“同一个东鸿,各看各的门道。匠人看出来的是机括规律,魂医感觉到正气依经络之法流动。真是一群学问人,都长着学问型脑袋!”
孟浔堇双眼望天,“嗯,瓷玥给东鸿寻心,只有那么一只笨蛋什么都看不出来!”
屈凤还的笑戛然而止。
串瓷玥好笑地看了这两个杠精,心里却有所触动,将这话记在了心里。但究竟触动了什么,一时却也捕捉不到。
串瓷玥衡量了一下眼前所知,打量着远方的山峦,刚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心口一紧,接着是一脚踏空的感觉。串瓷玥站稳,按住心口,低头看着从袖中滑落的灵心坠,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俯身拾起灵心坠坐好,努力想抚平心头无端而出的不安,却挥之不去。禾焰刚同孟浔堇说着什么,回过头来,见串瓷玥盯着手心的灵心坠发征,神色明显与之前不同。
“怎么?”
串瓷玥摇头,“没什么,只是……。”
她想了想,终是没有抑制住自己,在禾焰面前合目屏息,再睁开眼时,一脸掩饰不住的担忧,“师哥与哥哥受伤了,可择在他们那儿,可……他……不见了!”
过了两秒,禾焰才明白“他”是谁,“出山了?回盛元?言无惧不出,盛元并不需要他亲守。”
“……他们见面后,师宗带他去了全门羁规所,就再没有与他有关的犀境了。”
“……。”
与此同时,輫子尧依旧在踏空之中。此障木有大力,居然能与自己的魂力相抗,尽管魂力能减缓了下落的速度,但却无法将自己拔出浓瘴。輫子尧感觉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那头就是那株蓝色豆衫。
輫子尧知道自己只有此路可闯,索性不再抵抗障木吸力,直向那蓝色豆杉而去。当那豆杉在眼前放大再放大时,輫子尧猛地感觉到从骨子里而来的剧痛。已经三入东鸿煊的輫子尧马上意识到,就要进入东鸿煊腹地了。这障木该是出自瘴林的某一处,在断崖上看到的瘴气反倒不是真正的瘴气,那是障影!
輫子尧急忙提魂力驱瘴,并想如法炮制——停在那豆衫上看下一株障木。但脚下又是一空,并没有预计中的软着陆,輫子尧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果然是个残障,若是再顺势而为,自己不知道会落到哪里。毁坏的锦障会有很多死点,一旦进入就再也走不回,被圈死在锦障中。
輫子尧提息,一掌向下打出魂力,一掌向东撒出障粉。障障相遇,会有一瞬间显出实景。只要有个受力点,哪怕是片树叶,他就能转向实景而出。可輫子尧没想到,东鸿锦障哪怕只余残障,也比輫家掌握的那点锦障术高明的多。没有一丝实景,也没有一个受力点,輫子尧一下子落了下去。
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四围湛蓝,过于清透以至没有远近之感。輫子尧不光失去了方向感,现在连高低感都没有了。一阵困倦袭来,輫子尧强撑,但那困顿扑天盖地,輫子尧最后看到的是,一团朱红由远及近包抄而来,像雾像花,接着有天籁入耳,輫子尧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有意识时,輫子尧没了时间感,觉得自己似乎是过了一个甲子年才复苏,又觉的自己刚合上眼就醒了。輫子尧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锦障死点,应该差不多了吧。这无远无近无高无低无时间的感觉本会让人发疯,但輫子尧却发现自己犹如新生,仍旧镇静理智,还多了份无端的喜悦平安。輫子尧从来不知道喜悦可以无缘无故,在这样可怕的环境里由心而生。
輫子尧确信四围只有空蒙后,欲再取些障粉试试,低头看向腰间,手一下子顿住了——居然看不到自己的身体!輫子尧这下确定,自己的确进了死点,一部分自己也被障化了。
更另人讶异的是,下方有一彩凤在一片湛蓝中振翅长鸣,周边还有锁状纹饰如游云般在她身边若陷若现。輫子尧知道自己没有认错,那是凤鸣佩上的在笯凤凰!居然有了冲天之姿!
这佩是大婚之后才戴上的。成婚那晚,自己归还灵心坠后,瓷玥将它还给了自己。从此这凤鸣佩就再未离开过腰间,就好像她也从未离开自己的心一样。这于自已是真正的婚姻见证,虽然这其实并不是盛元太子该有的还奉。
七岁时,要离宫送自已去串家一隅之前,父皇吩咐文宝取件太子还奉。文宝取来龙凤佩,父皇把玩了好长时间,咕哝了句“还不知成是不成,就凤鸣佩吧,反正也无甚大用。”那是自已第一次见这佩。后来父皇借刀,串家出事,瓷玥失踪,才明白父皇舍不得龙凤佩。至于凤鸣佩于车非家的意义和用处,父皇也许不知道,更可能知道,但却是同车非家其它的遗物一样,都是要忘记和抛弃的。现在那佩上的青色玉凤同自己一样犹如新生,七色俱全,如同活着一般!
輫子尧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对全门东鸿之间的这段障道也有了新认识。这障道并不是子车枢出东鸿的路,这该只是他回家的路!他是建立煊学,规范全门之后才去的东鸿,做了永不入世的选择。隐山锦障该是早就存在,有没有子车族也都存在。蓝色豆杉是残障也不是,入山之障应该都是死点。死点会不会死,约是因人而异了。至少于輫子尧,他觉得自己死过才得到了回家的指路明灯。鸣凤佩能穿死障,其实是隐山灵宫对子车家族最大的信任和赠予。
身体入障,提不了力,輫子尧引魂力推动意识,向彩凤长鸣的方向而去,努力要看清她在看什么,她因何而鸣叫。随着意识贴近,彩凤由小变大,凤眼如梭,含笑看他,略一点头,振凤而起。輫子尧与她比翼齐飞,只觉得一阵撕扯,接着轻浮的意识突地一沉,輫子尧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地面。
眼前一株凤尾草,似有彩凤回眸之态,正在眼前。輫子尧不知道老祖宗车非枢是不是也这样豪无仪态的出障,心中好笑。他起身看了看,还好,身体回来了,又能感觉到魂力在四肢百骸中流动,并未少一块肉,凤鸣佩也好好悬于腰间。虽然恢复了青玉佩态,但一双凤眼含笑带情,还是活的。輫子尧觉得像是串瓷玥在笑他,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輫子尧抬头向前,却一下子僵住了。有多少日子没见她了?从离开盛元那日就渴望着她在眼前,就渴望能再次拥她入怀,诉说相思之苦,就再不放开。从走出煊学时就设想着这一刻,但却绝没有想到这样一抬头就见到了!
她正倚坐白石,峨眉轻蹙,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是禾焰几人在低声说话。听洛明灏说她离开时已经是油竭灯枯之态,但眼前的她却如彩蝶新出,俱全了女人全部的美。輫子尧一颗心落了下来,开始怦然而动。那是少年懵懂之情的新鲜,又带着陈年佳酿的绵长,輫子尧从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爱一个女人,有些不相信自己居然曾想放弃她。
輫子尧带着全身心的渴望向她走去,就这样一步步沉甸甸地走了过去。他开始颤栗着她黑濯石般的眸子即将在自己心里划起的轩然大波,紧张地站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