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十五从进了屋就一直在注意司宰,忍到孙管事说完终于忍不住了,对司宰道:“你居然还来坐这把椅子?智门到底教了些什么,脸皮学么?”
司宰没说话,岱七裕开口了,“司师引在外并不是投敌,他与风元潞周旋,尽力庇护煊学人。尽管……,”
司宰自嘲一笑,“尽管在他看来这可笑的很。”他又看向廖十五,十分认真道:“智门的确有关于脸皮的学问,叫《厚黑》,廖师引有兴趣?”
岱七裕看着司宰,却对旁人道:“煊学延续至今五百年,各门都缺失学问,也不断的加添学问,智门也是一样。不过,”“司师引此番历练找到智门丢失的东西了么?”这句却是对司宰说的。
司宰眼底闪过流光,他点了点头,“我智门培养出的这位全引让煊学惭愧,由此让我知道了智门丢失的是什么样的学问。从我接手智门时,智门都在教学生如何巧妙的赢,如何权谋有术,却不知为什么赢,赢什么。所以,他们学会的是如何巧妙地以赢满足私欲,且以此为才华。风元潞学得好不说,似乎找到了稳赢的办法,其它的就都不要了。”
众人闻言,都变得若有所思。
“找到风元潞了吗?”岱七裕问郁梓天。
原来,昨夜炎肆火那处,輫子尧、洛明灏与风元潞三人打得难分难解。輫子尧与洛明灏联手虽然能占上风,但无法对风元潞的煞主之身有致命打击。三人激战至凌晨,风元潞突然停手,匆匆离去。岱七裕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令郁梓天查风元潞的去向。
郁梓天点头,“玦素说他昨夜离开是去了东鸿煊北麓,但他在那里盘旋片刻之后就又退回了北染镇行宫。”
輫子尧眸光一动,郁梓天看着他点头,“没错,串师引在东鸿煊瘴林处。”
众人闻此言,开始意识到什么,都是一脸的沉思。现在,无论是曾经只为盛元争战的輫子尧,还是只为煊学之安奋斗的各学门,终于注意到了一个事实:风元潞丢下两方战场,都与串瓷玥有关?!
问题是,他不只是风元潞,他是君王,更是煞主。男女情爱与意气之争于一个暴虐的煞主来说能有多重?他并不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他是在标串瓷玥为劲敌。生煞的劲敌能是什么?众人不可避免得想到了那个久远的传说。
炫渡安并没想这事儿,他沉思着问岱七裕,“煊学固若金汤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秘不可宣的煊影,也不是因为各门密术,而是因为艺门这出‘万物天音’么?”
岱七裕点了点头,“艺门这不吉利的鬼音,五百年煊学只动过两次,本宗也是头次见识。”岱七裕为自己从当师宗来,就致力于栽树养苗的决策默默竖了竖大拇指。
“当年风圣之退兵就是第一回用了?既然风圣之见过,为何天下依旧无人知晓?”
“墨师宗说那回草木只是略有异动,他们自然将那归于玄阵上术,所以对煊学死心,惧怕玄阵术。”
洛鹤莂不明白,“玦素为何不早出手。”
玦素会何时出手,只有岱七裕和郁梓天明白。在玦素看来,人心沾尘,少有比满山草木干净的,是死是活无甚重要。而且这争山头的事更是无聊,煊学是谁的他才不关心,就像不关心自己的大师引之位一般。但这回不一样了,满山草木悲鸣入耳,他如何能不管?
岱七裕相信在座的大师引无法认同这个,就没有回答。
洛鹤莂惊叹,“艺门有如此奇术,风元潞又能如何?要知道天下之大,哪里没有风雨雷电、草木禾结?”
郁梓天不满了,“这就是艺门不露犀音的原因,世人不懂犀音本质,闻此只会徒生欲望。”
洛鹤莂被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岱七裕接口,“没那么简单,这等规模的天音护煊只会出现在今日的鸿煊山,玦素在此多年的鸿煊山。因为……虽然艺门天音一直有,但只有玦素将它做到极致。据我所知,二十年来,玦素该是同这里五十年以上的出犀之物都打过交道,前任艺门大师引都没有做到他这样。所幸鸿煊山也从未被如此大规模侵犯过,那会儿局部天音就足够用了。
洛鹤莂心一动,看向岱七裕,“瓷玥玄阵术的活玄之力是这个?”
炫渡安也看向岱七裕,“所以玦素从未放弃过瓷玥,是要她继承天音!”
在众人惊诧的眸光下,岱七裕点了点头,“对!她有三学门之重赋。艺玄两门也就罢了,但全门重赋实属罕见。所以从我知道那日,就预感到她必有伟事惊人。但这于她本人,却不知是福是祸。敏师引一直在测她的命数,但也一直没有定论。说变数大太,一切在心。现在看来,倒真是在心了。”
洛明灏心一动,他想起一件小事。在她扣山门玄测那日,自己无聊,让凤锦给她测个面相做为考题,他曾说她,“桃花锁链,善极伤身,山压地磨,希望在心。”那时的凤锦只有十二岁,自己并没当回事儿,只是想用“桃花锁链”打趣她。现在看来,谶言成真,她的希望就是这场夺心之战。
炫渡安一脸嘲弄地看向众人,开口道:“我是不是可以说,列位终于开始正视我全门大师引的话了!”
岱七裕看着众人复杂脸色,点了点头,“若串师引输了,生煞得天下,这煊学早晚还是一个输!刀剑之下都是心战!”
终于,在几番较量中,煊学人从煊规要求打“正心”之战的被动中清醒过来,串瓷玥的四则“正心”之术开始得到了重视。
……
夜深了,慎独院的人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人,围着岱七裕讨论要事。一直在走神的洛明灏开口了,“风元潞是因为瘴气才铩羽而归?那她呢?听说那里无人能待过三日。”
廖十五道:“她只是为了躲避风元潞么?想想那里有落池!她是不是……?”
廖十五没说完,因为他看到洛明灏的脸色变了,而輫子尧断然摇头。
炫渡安也摇头,“她有断魂戟,想结束自己不需要落池。”
輫子尧终于开口,“东鸿煊不仅有落池,还有隐山!”
几人都看向輫子尧。
輫子尧解释道:“东鸿煊的隐山是前朝灵宫所在之地,而灵宫庇护吕家血脉。”
“那是个比落池还远的传说,你如何确定?毕竟没有人真正到过东鸿煊腹地?”问话的是廖十五。
洛明灏桃花目一动,声音变冷,“别人不能确定,他该是可以。看到锦障术爷就该想到了。这等绝门隐术只有负责隐藏灵宫的车非家才有,爷猜的不错的话,你是车非家后人!”
厅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众人惊讶地看着輫子尧。
串瓷玥是吕家嫡系后代在兵器冢大白于天时得到了证实,没人想到那传说灭绝了的车非家后代也在世,居然还做了串瓷玥的夫。这意味着什么?
随后众人马上都想起了輫子尧对她的无情,厅内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尴尬。
岱七裕看着輫子尧,“你确定要参与进来?你的盛元呢?本宗不想重用一个随时会跑的武门大全引!”
厅内静地只能听到鼻息,輫子尧沉默半晌,起身对岱七裕行了一礼,“学生明白晚了,护心才是护国之本!学生眼光窄了,天下安则盛元安!瓷玥对付的才是学生首先要对付的!”
洛明灏冷笑一声,“这会儿她与你的盛元利益又一致了,不知道是不是该为她高兴。”
輫子尧没有因为洛明灏的讽刺而生气,反而又对洛明灏行了一礼,“洛全引将家国天下看的比我通透,我的确惭愧。洛全引对我妻儿以命相护,我无力为报,但一个谢字又太轻。輫子尧只能在此发声,若再负此生挚爱,就任由洛全引处置,决不还手。”
尽管对这个人咬牙切齿,但洛明灏并没想到他贵为太子,居然能如此降卑,又如此坦诚,余下的讽刺挖苦一下子被噎到了肚子里。但还是为串瓷玥和自己愤愤不平。
洛鹤莂现在对这事儿已经完全站在爱徒一边,他皱眉对輫子尧道:“你护什么是你的选择,但于瓷玥你能为她做什么,要知道明灏他比你可……,”
輫子尧静静吐出几个字,打断了洛鹤莂的评价,“为她舍命。”
洛鹤莂也被这几个字噎住了,他呆了一下,转眸看向自己的爱徒,摇了摇头。
厅堂里静悄悄的。炫渡安抬手,转头轻轻擦了擦眼角,看向别处对輫子尧说,“我这弟子太苦了,但愿她能活着听到你这话,也受感于你的为夫之责。但是她该得到的!”
半晌之后,廖十五打破了沉默,“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煊学发生的事情截断了輫子尧急切要找到串瓷玥的冲动,他恢复了条理和冷静,找到了新方向,“她若能入东鸿煊,能找到灵宫,倒是这世上最大的庇护。如若不行,东鸿煊也只会将她送出来。所以要想相助于她,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看住风元潞。即便不能成功的阻止他,拖住他也是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