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瓷玥坐在木椅上半天没动,拼命消化这段灵宫隐密。父亲为了救母亲和自己,并没能放出生灵。母亲受了伤只能在灵宫养身,所以有了串家一隅奇异的灵宫内宅。最糟糕的是父亲情急之下用灵钥做了武器,所以灵钥一分为四。
串瓷玥突然发现这份盼望已久的第四代遗赠犹如鸡肋。它只让自己明白了灵心钥一分为四的原因,却根本没有该如何合一的线索。不过,串瓷玥没有意识到,她刚刚感受到甜美的父慈母爱让她的脸上的线条重新柔和起来,胸腹中的的恶意消融了大半。
串瓷玥回到深云宅,在禾焰关切的目光中,疲惫地走回琉璃屋内,关上了门。她进了灵宫,无功而返,但那扇小门却未消失;她找到了父亲遗赠,却仍旧不知道能让灵心钥合一的所谓灵动之物是什么。现在,串瓷玥只清楚一件事:原以为释放生灵还剩两步,她能赶在自己煞化之前完成,实际上完成这两步却犹如登天!若是这样下去,自己必输无疑。
串瓷玥缩进琉璃屋,苦苦思索起来。
……
輫子尧刚刚浴血奋战到半路,风元潞给煊学的最后期限已到,对煊学的第二轮进攻开始了。因为魅盘已败,落霞休战,包括言无惧在内的兵力全部转至煊学,护钱庄的储兵也倾巢而出,这一番的进攻比第一次猛烈的多,风元潞似乎想速战速决。
即便是煊学,也架不住风启这没日没夜的强攻。其它各门还略好些,武门的问题突显了出来。闻人惜死后没了小全引,大全引又身在盛元,曲三少被逐,贝灵出山,现在只靠廖十五、四位师引和四个尊人带着十几位宗人支撑全山最危险的阵口,唯一可得缓解的是魅盘子弟的加入。这样撑了一个星期,武门弟子伤亡严重。尤其是尊人宫水色重伤,让煊学士气大落。而风元潞攻山的由头——串瓷玥甚至都没有出现,很快,对串瓷玥的腹诽开始升级为口诛。
其实串瓷玥这几日并未窝在琉璃屋中。她天天在煊学中忙,几天内将各学门走了个遍。因为身子不济,又必须带着可择,所以不是伺慈跟着,就是凤还跟着。只是她将几人都关在独罟阵里了。一方面,她怕自己听到那些诛心之语时,一个忍不住就真出了手。另一方面,身为女子,她也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麻烦的是,这样一来,听到的口诛是肆无忌惮的。
这会儿,两个拿着制煞弓的劲装学子正往南赶,一个声音带着怒气,“这串师引是怎么想的?现在宫尊人受了那么重的伤,每日还有煊影在死亡,她仍缩起来不言声。还有禾全引,现在医门正在用人之际,却因为她不能驻守医门,这就是她所谓的‘正心’之道?光动嘴,不用做的么?”
另一个声音带着担忧,“我担心的是串师引是不是已经入煞了,所以与风皇里通外合,这样风皇就以此为由头灭了煊学。”
那个声音道:“可是岱师宗不发话,谁去质疑这个?”
接着是一声哎哟,那人摔了个大马爬,看样子摔得不轻,手里的弓都扔了。
串瓷玥一呆,刚觉得这人背后论人长短所以倒霉了,接着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洛明灏出现在独罟阵中。现在为方便合作,玄门守将都彼此共享阵匙,洛明灏能发现就能进来。这会儿洛明灏正好整以暇的放下袖子,他瞅着那学子恶狠狠道:“若不是现在武门之人珍贵,爷就将他舌头拨了,再扔到前锋大阵中去。风元潞的话也能信,真是蠢蛋。”
串瓷玥看了看洛明灏衣袍上未干的血迹,“你这是去南阵?有劲敌?洛师引还从未让你往南去过。”
洛明灏看了看她怀中的串可择,伸手按了按他的小胖脸,想说什么,临到嘴边却换了个说话,“爷的劲敌还没生出来。不过可择,保险起见,最好别再带出来了。”
串瓷玥心中一动,想到最近的煞境,风元潞次次直冲可择而去。她点了点头,“嗯,该忙得也忙差不多了,我这就带可择回去。”
但串瓷玥没有想到,即便是想到了这种可能,即便做了准备,但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现在的深云宅早被洛明灏重阵藏匿,串瓷玥一入煞境,不到清早都出不来,串瓷玥怕自己伤了可择,就叮嘱伺慈清早再抱他来。这晚,她又给奶娘和串可择的小屋再单独设了一重玄阵,才心事重重的去迎接黑夜。
当煞境中的串瓷玥抱着可择的虚影,跑进那道几不可见的曙光中时,琉璃屋内,串瓷玥从冷汗也惊悸中睁开了眼睛,她没想到,睁开眼后才是人生中最大的黑暗。
串瓷玥冲向小屋,尽管太阳已经升起,但她丝毫没有感觉,她觉得自己仍在煞境中。玄阵是被强行冲破的,奶娘躺在地上,早已经凉了。可择不见了,摆在小床上的又是一罐血,风元潞的心头血!
串瓷玥呆呆地站着,根本不觉的有朝阳照在脸上,她只觉的天昏地暗,既找不到可择的虚影,又找到那暗中微光。那是唯一能走出煞境的办法。
身后有嘈杂的脚步声,有人在叫着什么,又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接着屈凤还的声音响起,“小床还是温的,属下定将小少爷追回来。”
串瓷玥根本没有听到,她在煞境中看到了串可择,尽管血肉模糊,但她清楚,那就是她的儿子。串瓷玥的眼角开始有紫色的雾气若隐若现,在朝阳的照耀下,显得迷离妖异,黑曜石的瞳仁中映出两把弯刀,含心刀。
正在一旁的大喊的禾焰惊慌失措,一把将她拖到院子中央,让她全身都浸在朝阳中。深云宅早已经按照阮启宸的提醒,挪去了全部树荫。
但这一点儿用也没有,串瓷玥眼角紫气越聚越多。禾焰无计可施,终于看向院墙上挂着的断魂戟。禾焰抬手,凭真力将断魂戟抓在了手里。他知道只要手一挥,费不了多大力气,这一切就结束了。这一刻曾想过多次,真在眼前时,禾焰的手却哆嗦起来。一旁的伺慈与屈凤还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禾焰正天人交战,突有木槿的气息疯狂而至,洛明灏从上方玄阵口坠下。橙金色的袍角还未落下,他一掌已经拍了出去,堪堪击在串瓷玥的额头上。
看到串瓷玥被打倒在地,禾焰手中怒吼道,“你做什么?”
洛明灏不理他,一把攥着串瓷玥的前襟将她拖近,“你给爷好好听着!无论是谁他一个白日是跑不出这煊学重阵的,爷这去将我儿子救回来。若是你听到爷死了,你再入煞,若是没听到爷死,你就好好忍着。免得爷带他回来时发现你先投了敌,那爷就将串可择杀了下酒!要知道爷的一颗心早被你搓磨成灰,正恨着你呢!”
向来讲究方法缘由的禾焰从没想过这也能起作用。但这毫无道理的办法还真就起了作用。串瓷玥眼角紫气渐消,一双眸子重新变的漆黑如墨。但她努力半天仍旧说不出话一个字,只是费力的点了点头,指向南边。洛明灏松口气,知道她心里焦急,自己心里更急。立即松开她,旋身离开了。离开时他看到窗台上放着给可择的几块米饼,顺手捞走了。屈凤还也急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