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池中的串瓷玥痛苦的蜷起身子,下意识的握住了身边一卵石,风元潞鬼魅般的声音又出现了,带着馋人的诱惑,与体内那强烈的野心与欲望彼此勾结,撕扯着每一寸的串瓷玥:“你只要来,朕就不去计较前尘往事。非但免了这份痛,你还能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同朕一起俯视天下!想想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还给他们千倍万倍该是何等痛快。”
“不!”煞境中的串瓷玥又惊又怒,她惊的是心底深处,有一部分自己是赞同这话的,这部分自己在迅速长大。串瓷玥捏碎了手中石头,她拼命挥舞双手,似乎要将那阴魂不散的人推开。
阮启宸向药池前进了一步,禾焰拉住他,沉声道:“还不到时候。”
为了方便观察养魂人,琉璃屋里的人听不到看不到外面,但外面的人却如同身临其境一样。洛明灏一直倚在琉璃墙上看着,这会转回了头,他双手交抱,不知在想什么。
风元潞的声音消失了。串瓷玥彻底沉入煞境,似乎比真实还真。这是十岁的自己,却是冰封的煊学,连大煊堂也是。桃色的贝灵一脸嘲弄:“她什么都不懂也能做玄门全引?”周围附和的人同贝灵一样绚丽灵动,唯有自己是黑白单线,活脱是这画面的异类,最该除去的异类。
冬日的流华院门口,那面目可憎的小婢女得意洋洋,“崔小姐,是这样,奴婢前些日子不见了一枚簪子,同崔小姐头上这枚一样。不知是不是崔小姐拾到的?若是的话,可否还给奴婢?虽然不值什么,但毕竟是奴婢的贴身之物。”
一个刺耳的声音不知从哪里来,“你是煊学的底层,是洛氏用来顶缸的玄门全引!你以为有谁会真心对你?”
药桶中的串瓷玥双目紧闭,捂住了耳朵,但不甘与憎恨开始破土而出。串瓷玥知道,这一份憎恨不甘确是自己的。
这是河塞镇,白雪皑皑的河塞。这里依旧热闹,有着熙熙攘攘的闹市之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的缘故,大家都裹紧了衣裳忙着,没有一个人看自己一眼。眼角有水蓝色徐徐而至,串瓷玥欣喜转头,真的是輫子尧。
串瓷玥向他伸手,却被他脸上的鄙夷叫停。
“我必须提醒你,想想你为何不能再叫崔赐玥,再想想倪玥这名字在开凤是个什么风评?你不想在盛元也如此吧?要知道,你串家是盛元一等名门而你是串家嫡女!”
“……有事做?煊学并不只你一个女子,也不是只你有能耐,但都留居建学于山内宅间。况且罗山城!那是什么地方?你若真在罗山城露面,世家圈会怎样看你?你将来还要不要嫁人?即便嫁了人,你夫君会怎样看你?”
药池中的串瓷玥大动了一下,她贝齿咬唇,身子蜷的更小的。药池中的热气慢慢消失了。要知道阮启宸拿来的那焦王草本就集有百年热力,又在热崖洞中被炎肆火照顾多日,正常情况下,可保水十年温烫。
阮启宸看了眼禾焰,见他不动,只好捺住性子。
此时的串瓷玥已经置身于雅馥院中。约是年久失修,屋子没了顶,雪花飘了自己一身,对面的輫子尧面色不屑。
“你爱过风元潞,他不要你!嫁我之前你的心里又有了洛明灏。但他有家室,你做不了正室!所以你选了我!……,是……你从来就比不上惜儿!”
药池中的串瓷玥像是中了剑,拼命挣扎,口中尖叫,“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池水结了一层薄冰,在串瓷玥的挣扎下纷纷碎裂,却又以肉眼可见的迅速再次凝结。禾焰动了一下,却又停下来,清秀的眸子依旧痛苦且坚定地望着串瓷玥,咬牙道:“还未全爆发,再等”。
琉璃屋内的三个医者不停地流着汗,感觉快被面前冰火两重天融化。但三个人谁都不敢动,冷汗热汗都不敢抹,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开始满头冰晶的串瓷玥,注意着禾焰的指示。外面的洛明灏狠狠用拳头捶了下墙壁。
这次,煞境中的串瓷玥是在一个完全未见过的房间,该是个女子闺房,看摆设这里住着个诗书佳人。右墙有一珠帘,那里面似乎有人在叫自己。串瓷玥觉得自己不该去,但又无法停止自己的脚步。
终于走到,串瓷玥挑帘,一脚踏入就停住了。前面一方龙凤大床,上面有两个颠龙倒凤的人,正在欲罢不能。那乌发健壮的男子似乎觉察到有人打扰,就向转过头来。顿时,串瓷玥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谢笑的屋子!那是輫子尧!
不知为何,居然有风雪穿过墙壁,还有冰锥在眼前分奔离析,将串瓷玥全身都穿透了。池中水凝结成冰,串瓷玥突然疯狂起来,似乎在受万箭穿心之刑.冰块随着串瓷玥的挣扎被推的不停翻滚,撞在池底咣咣做响。有冰块染了红,而串瓷玥的唇角也都滴下血来。
按压于心底的憎恨与不甘在入腹紫气的围护下,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就要破心而出。串瓷玥觉得,风元潞的提议不错,该是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向风元潞伸出手去。
禾焰拔地而起,他凌空捞起串瓷玥,平平抛向空中,接着他退回原位,大叫一声:“快!”
四十八支灵泪针从三人指尖同时迸发,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方位与力道,同时刺往串瓷玥周身四十八个大穴。伺慈与阮启宸没有真力,禾焰在它们那四十根针凌空触体之时,援手推入。又反身接住了浑身僵硬的串瓷玥。这才略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套针法是禾焰基于倪祈的驱煞针法改良的,是迄今为止,最难下手的驱煞医魂之法,可谓医魂术的极限。但是自己居然做到了,还是在双手不再精妙的情况下完成了。
禾焰后来觉得,就是从这个时刻,他开始感觉自己的确是一名魂医。成为魂医,串瓷玥也许是重要的原因,但更是宿命。这个选择与她有关也无关。
这是后话了,当时禾焰没有想那么多,他心里只有一小部分在庆幸自己做成了,其余仍旧是紧张不安。果然,与多年前倪祈医治崔赐珏的情形相似,却更严重。几人身上的灵泪珠纷纷开裂,一层紫气撕扯着从串瓷玥身上慢慢溢出,抬头打量着屋内活物,一股将死之息充斥于身体发肤。
煞主大成果然不同,这紫气再不是于入袭崔赐珏的灰败之气,它没有含心刀的形,却比有形更活跃更狰狞。
好在,琉璃屋开始发挥作用了,那紫气并没有工夫袭击人,它快速且不甘地上腾,在琉璃屋上方消失殆尽。
原来,禾焰早就将串家一隅的储备的白石运到了此处。现在禾焰完全明白这白石就是灵泪石,只是大部分都不是上品罢了。盛元之所以易守难攻,滴水不露,应该是在串家在辅佐輫复时,在重要关卡都用了这个。禾焰让串瓷玥用白石为玄物,在琉璃屋内摆了驱煞阵,是以这个小小的琉璃屋真正容不下一丝活煞之气。
禾焰盯着串瓷玥茫然的表情,轻轻走到榻前,小心将她放好,看着她发间不断抖动的灵心簪,轻声道:“我只能做到这样了,剩下要看你的了!忍耐到天亮,醒过来我们就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