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边都话多了。闻人家主备宴款待串瓷玥,闻人夫人还还串瓷玥去闻人惜的寝居坐了坐。
回小厅时,串瓷玥看到脚下的长琝虹玉,“我府中也有这玉,这才知道出自花城。”
闻人夫人点头道:“你府上的长琝虹玉是二十年前长琝山中最好的那批了,后来再未有品相那么好的了。”
“伯母知道的这么清楚。”
闻人夫人叹道,“如何能不清楚,那年你爹娘带着瓷祈来此,你伯父与你爹日日煮酒深谈,我大着肚子,与你母亲看着三个娃娃嬉戏打闹,真是个让人留恋的岁月。”
“三个娃娃?!”串瓷玥的心跳了一下。
闻人夫人点头,“信儿六岁,瓷祈才四岁,惜儿三岁,正是玩闹的时候。瓷祈玉琢似的个男娃,我一见得就欢喜的不得了,与你母亲又说的来,就提议结个娃娃亲,你伯父一听也欢喜,就同你爹爹提了出来。后来就说定了,不过……说实话你爹娘是有些不情愿的,我女人家能体会的出来。但想想串家不纳妾的规矩,我那时觉的给惜人找了个好人家。”
闻人夫人后面又说了许多,但串瓷玥没听到,只觉的自己的心神都停在那娃娃亲上了。
闻人夫人的声音终于又飘进了耳朵,“……嫁与太子却不想……,唉!只能说惜儿命数不好,总是个没福的。”
串瓷玥勉强抬起头,“却不知道还有这一层,……惜儿姐姐知道这事儿吗?”
“什么事?娃娃亲?她怎么会知道。你家出事儿后只知道都……没了,这事儿还提它做什么。”
串瓷玥点头,“当时那么一说就定了亲,我家连媒聘之物都没准备,也算不得数的。”串瓷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
闻人夫人却皱眉,“你还没见到伶心环么!”
伶心环这个词突然冒了出来,让串瓷玥浑身一震,停下脚步望着她。“什……什么?”
闻人夫人握住串瓷玥的手,“怪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订亲时你家留下伶心环为媒聘之物,是环佩之约。惜儿大婚前,我就将那环交给了惜儿,让她婚前去趟你家,将那环在瓷祈的牌位前祭一祭就交给管事的,不给不欠也能增个阴庇之福。你回头去问一下吧。”
串瓷玥征楞着,“多谢伯母告知,不知还奉是什么?”闻人夫人摇头道:“蓝翎雀簪,若是不可寻,也就罢了。”
串瓷玥用还剩下的一丝理智叮嘱道:“伯母,我去找一找还奉,这事……不必在太子面前提说了。”
闻人夫人自是明白这错综的关系给夫妻二人带来的尴尬,点头道,“自然,日子是给活人过的,以前也从未同太子提说过,你放心就是。”
串瓷玥回了官邸,就将自己关在屋中。脑中所晃动着都是哥哥的眼睛。哥哥知道輫子尧的所有秘密,也知道一切事实。他在看着自己的未婚妻与自己的兄弟——妹妹的末婚夫生情谈情时都在想什么?想到哥哥那断了的心脉,他的不声不响似乎又顺理成章了。只是——他是不是遗憾着无奈着他很快就会被截断的人生,看着属于自己的最后一样都在失去。
串瓷玥在一片哀伤中有些小小的庆幸。也许在这一切的无奈中,哥哥他只是失了婚约,没有失去爱人吧!毕竟他与闻人惜除了这已死的婚约,根本并无交集。串瓷玥吐出口气,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至少伶心环有线索了。
三日后,輫子尧赶了回来了,第二日就带着串瓷玥探望了闻人家主,然后就去了闻人惜的坟前祭奠。再次来到这荒场一般的地方,身边还是同样的人,却已经是完全变了样,自是另一番心境。铃兰开的茂盛,见了她频频点头,倒是有些安慰之意。
在回去的路上,串瓷玥说最好还是想办法让姐姐入闻人家的阴宅,哪怕只是安慰闻人伯母。輫子尧却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当年即便她以死平了那场纷乱,但人死为大,却也无人为难。所以不入祖坟并不是有人阻拦,而是……她留下遗书,说不入皇家陵寝,也不入闻人家阴宅,就要求将她葬在这里。”
串瓷玥有些发楞,“为……为什么?”
輫子尧没说话,串瓷玥也知道没答案,都只是各人的猜测罢了。而他的猜测……,串瓷玥抬头间,看到輫子尧的眼光划过身后的酉宗,像是冷剑上的两点寒光。
串瓷玥彻底沉默了。
……
禾焰收到伶心环的消息,当天就亲自往串家一隅而去。輫子尧两人也回到了玉惠。玉惠的流言消停了许多,但輫子尧却忙了起来,有时一连几日都不回府。即便在书房中,也是眉头紧锁,手头消息纷飞。串瓷玥则是坐立不安的等消息,为了不错过禾焰回府的第一回时,常往串府去。
这日,串瓷玥在串府用犀音将花天下重验了一番。就在快结束时,串府内有丝熟悉的犀音收入串瓷玥的心里。串瓷玥猛地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南边的一间屋,那是哥哥串瓷祈的房间。串瓷玥犹豫着走了进去,转了几圈后,停在了一个杂物筐前,一伸手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串瓷玥拨弄了一下,突然停住了。就是这个东西有哥哥淡淡的体犀,……居然是一把……小小的桃木剑!!
串瓷玥突然觉的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告诉自己也许……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毕竟很多小公子都喜欢舞枪弄棒,毕竟很多男孩子都玩过木剑。串瓷玥拿起了那把剑,看向剑柄,——那里——有一朵小小的玉兰花!串瓷玥急急跑回房间,翻出闻人惜那把已毁的桃木剑,抚摸着残存剑柄上的纹路……,原来那是一株玉兰!这两把剑是一对儿!
串瓷玥呆坐片刻,慌乱地将杂物重新装了回去,似乎这样就能否定自己的发现一样。终于收好了,串瓷玥整个人陷坐在木椅里,离那杂物筐远远的。
怎么会是这样?若那剑是哥哥送的,为何闻人惜认为是子车予?闻人惜爱上的究竟是不是酉宗?就连輫子尧都认为是酉宗,自己也曾这么认为的,毕竟除了輫子尧,只有酉宗戴过银面。
堂堂太子居然败给了自己的侍卫,这让太子情何以堪,所以輫子尧才不提,但若不是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串瓷玥的心慌成了一团,本来以为哥哥订婚的消息已经够让自己难过,却未想到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可能,这让她喘不气来。若真如自己所想,自己同哥哥到底算是什么!自已要如何面对輫子尧!?串瓷玥抱住了快要爆炸的脑袋。
串瓷玥无意识地回了雅馥院,返身关上门,刚靠在门上深了口气,想好好想一想,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怎么才回来?”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住了自己,熟悉的胸膛与气息靠了过来。
串瓷玥却下意识的一躲。
輫子尧顿了顿,还是将她圈在怀里,“怎么了?”
这个时候串瓷玥实在无法与他耳鬓厮磨,于是不落痕迹地推开他,“没什么,臣妾只是有些累了。”
輫子尧却又用力将她抱住,将头埋在她颈项中深吸着。串瓷玥挣脱了,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怀水。輫子尧这才觉的串瓷玥今日有些不对劲。他原地站了一会儿,未再坚持,只是走到床边,解了外衫扔在一旁,斜斜地靠着软枕,闭着眼睛。輫子尧一脸倦色,串瓷玥没有注意。
輫子尧躺了一会儿,轻声道:“既然累了,就早休息吧。”
串瓷玥没有吱声,那些在心头的疑问沸水般翻滚着,呼之欲出,难以阻挡。几番挣扎之后,串瓷玥压抑着开口了,“臣妾有些事情想问太子。”
輫子尧合着眼睛没有说话,但串瓷玥还是开口道:“这世上……有几张银面?”
輫子尧睁开了眼,手没有离开前额,仰望上空,静静道:“原来有两个,现在只有一个。”串瓷玥知道那一张在天地玄元前碎了。
“除了酉宗,还有没有人戴过银面?太子有没有落下过什么?”
輫子尧静静地看着榻上的轻纱,“你……到底想问什么?”
串瓷玥咬了咬唇,还是说了出来:“我想知道惜儿姐姐……爱的到底是谁!”
輫子尧突然坐了起来。串瓷玥一直知道这是他不可提的痛。他毁了婚约,与父皇大动干戈,拼了力气才得来的女子,居然在大婚之前告诉他爱错了,然后以死相博,这人还可能是自己的第一卫,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第一卫,任是谁都不愿再提,但自己……实在控制不了自己,那双桃木剑,刻着玉兰的桃木剑,那不光是惜姐姐的痛,那也可能也是哥哥的痛。
“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我不想知道!”輫子尧一字一顿,声音低沉,满了暴风雨前的低压。
串瓷玥有些发抖,却还是看向他,“太子爱着惜姐姐,所以怕知道,但若事实并不像……”
“串瓷玥!”輫子尧的声音危险了起来。
串瓷玥却咬牙继续,“太子,也许事实并不是你……,”只听啪的一声,桌上的茶杯一下子碎了,滚烫的水溅了出来,串瓷玥的手一缩。輫子尧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