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因为子车予与惜姐姐的事儿同子车闹翻了,禾焰哥哥没有觉的奇怪吗?”串瓷玥却提起了另一件事。
“……是有点奇怪,我问过,但大哥不说。”
串瓷玥咬了咬唇,轻声道:“禾焰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哥哥也曾订过亲!”
禾焰一愣,前后一联系,自然明白了串瓷玥所指,睁圆了眼睛道:“不可能!若是如此,为何……”禾焰低了声音,皱眉苦苦思索着这个可能性。
串瓷玥拿起手札,“若这里写的是哥哥的兄弟朋友,那一定是该有禾焰哥哥的,但是却没有。而且,我自小就订了亲,哥哥长我七岁,反而没有,合理吗?有没有可能,这两人一个是我的未婚夫,一个是哥哥的未婚妻?!”
“但闻人惜被聘为妃时,大家谈论的都是太子订过亲,却从未听说闻人惜也订过亲……,大哥更未提过!”禾焰看向串瓷玥,“若有这事,总是有痕迹可查的,不过……,这事儿与现在又有何干呢?人都没了。”
串瓷玥闭了闭眼睛,“若这事是真的,我与輫子尧是簪坠之约,那他们呢?环佩之约吗?”串瓷玥注视着桌上的五色幽兰,说出了关键。
禾焰一凛,真正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猛地站了起来。
倪玥说的没错,环佩是盛元媒娉之约的另一种形式,女环男佩。环不是耳饰,而同簪一样是发饰,所以喻意相似,夫君为头。男子玉带悬佩,取被系之意,走到哪里,都有娘子的约束,不可放纵。所以倪祈是否订婚同伶心佩的下落有关!若那是闻人惜……。
串瓷玥吐出口气,如果自己的想法是对的,那么……,串瓷玥想不下去了。串瓷玥走上天台,再次到了闻人家和子车家。串瓷玥心中一动,这两处院子如此的……近!哥哥他站在这里的时候……能看到什么呢?
禾焰效率很高,没有几日就有了信息。串家宗祠的记录中有一页不见了,按时间推测那页应该是盛元十一年三月的事。前面一页是串牧启携妻带子外出访友,带回长琝虹玉数十个,镶在玉石桥南侧,并命名为琝虹桥。
盛元人都知道这长琝虹玉产自花城,这种玉夜间有莹光闪烁,常被当做装饰品。宗祠记录也有记盛元十五年三月初九,皇帝輫复与太子驾临,串瓷玥与太子輫子尧订亲,许下秦晋之好,不过这一页有曾被取下揉皱的痕迹。似乎有人本来想丢掉,却又放了回去。
花城传来的消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从未有人听过闻人惜曾订亲。串瓷玥仔细回想,闻人惜也从未提过她订过亲。但盛元的娃娃亲有藏福的讲究,不到十四岁都不会公开,免的压了一方命格。串家出事时,闻人惜不到十四岁,很可能就未再提这订亲之事,闻人惜不知道也是极有可能的。但这些都是猜测,但闻人家主和夫人却定是知道的。串瓷玥思来想去,这七月的花城之行变得极有必要了。
六月二十六,关于太子妃流言还在玉惠满天飞,太子以太子妃受伤未愈,需要去温暖的地方调养为名离开了玉惠,去了四季常青的花城。一行人慢慢悠悠,倒真是有个调养的样子,到了花城官邸,已经是七月初三了。
这晚,輫子尧突然接到廖十五的信,让他速回武门,輫子尧有些犹豫地看着手上的消息,“等我明日陪你见了闻人家主再去吧?”
闻人惜死后既没有入輫家坟,也未入闻人家坟,所以无人知道这大婚一半的闻人惜该是个什么身份。即便如此,輫子尧每年还是会来闻人家探望,既是为公也是为私。不过这次是輫子尧第一次携新太子妃来此,自是有些不同,輫子尧觉的自己应该在场,免得串瓷玥尴尬。
串瓷玥心中一盘算,果断道:“煊学无急事不会急传大全引回山,你还是回来再见闻人家主吧,别误了武门的事。”
輫子尧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酉宗送来银面和月白色的锦袍。串瓷玥拿起了银面,给輫子尧戴上。这样近距离仔细看着子车予,串瓷玥突然意识到一个以前没有注意过的问题。原以为輫子尧和子车予能如此不同只是因为輫子尧有这样的能力,但除了这个,似乎……,串瓷玥抚摸着银面,开口确认道:“这银面上……似乎有种冷淡的气息,子车予的气息。”
輫子尧取下银面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那方银面,点了点头道:“以前我也不知道这银面的奇特之处,那次在天地玄元,你告诉了我那把桃木剑的玄机,我才意识到银面的奇特,只是,这银面中封存的气息并不那么强烈,不会引人入幻。”
“所以……,这银面是真正的子车予的。”串瓷玥点了点头。
輫子尧坐了下来,又轻轻地抱她坐在膝上,慢慢道:“给你讲讲我们的故事吧。子车自小就有痼疾,而且在五岁时就毁了容,所以无人知道他有八斗之才,踔绝之能。这样的落差让他少言寡欲,性格古怪,后来更是离群索居。子车家子嗣不少,嫡子就三个,他是最小的一个,子车家主根本不在乎他。子车夫人却极心疼他,其实根本就是为了他离开了花城,同他一起住在玉惠的宅邸。瓷祈去玉惠时偶然发现了他。”
“具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听说瓷祈掀了他的面具,与他大打出手,后来居然从敌人打成了朋友。十几岁的少年什么都敢做,两个人偷酒居然偷到了怀瑜皇城,被我发现了。而那时的我也是少年心性,玩心大起,于是一个人暗中耍他们两个,我们三个人将皇城弄了个鸡飞狗跳,连御林军都出动了。”
輫子尧回忆着说着,声音带着回味与留恋。“后来,瓷祈回竹城了,我在玉惠剩下那一年都是同他闹在一起,只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跑不动了,而且再往后,他会站都站不起来。子车夫人不愿放弃,还是想尽办法医冶他。有一日,我们藏在皇城的御膳房里偷吃时,他说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但不愿看着母亲心碎。他求我帮他找个人替他活着,留给她母亲些念想。我无法拒绝他,但总觉的不到最后就还有希望。”
“一日,我同带他去了桑林行宫,因为他说要在站不起来之前再狩一次猎。但就在回去前的那夜,他悄悄离开了,桌上放着两张银面。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又死在了哪里。而那时我根本还没有准备好替代他活着的人,只有我熟悉他的行为做派,匆忙之下我只好戴上银面,回到子车府见子车夫人。幸好子车予孤僻的性格让这事顺便的多。”
“再后来…你家出了事,我去下马河镇,寻回了受伤的瓷祈,将他送到了医门救治时,我突然想到‘子车予’其实可以离开家,以‘正常’的方式‘活着’。若是如此,我也可以用这个身份……过另一种生活。所以,我以子车予朋友的身份去见子车夫人,说我正好要去煊学访友,带子车予去医门求医,既然也没其它办法,去试下未尝不可。子车夫人流着泪同意了,于是子车予顺利的离开了家。那时,瓷祈已经补了心脉,且拜在宴喋门下。在瓷祈的掩饰下,‘子车予’顺利恢复了健康,我也很顺利的入了武门。我半年在山,半年在外,但只要得空,时间合理,都会同子车夫人一起吃一顿饭,也算是应了故人之请。”
……
带着银面的子车予打马离开了。这夜,串瓷玥想像着三个怒马红袖的少年初识愁滋味的岁月入眠,清晨醒来,尚有淡染的愁绪莹绕眉端。一室冷清中,串瓷玥揉揉眼睛,打起精神准备往闻人府去,要去寻求那个答案。
闻人家主看起来并不像五六十,有几分老态,但精神尚可。闻人夫人也就入梅之年,但头上却有了斑斑白发。
三人落座,串瓷玥坐在上首道:“太子有急事要处理,过两日会再来探望二老,我与惜姐姐有故,想自己过来看看二老。”串瓷玥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听说,家父生前与闻人伯伯也有旧,但瓷玥福薄,没有机会在闻人伯伯面前承上辈恩,这就替家父向伯父道珍重。”
闻人华茂面上有了几分动容,点头道:“确是没想到还能见到牧启的女儿。但太子妃说与惜儿有旧,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伯父,玉惠的消息该是早就传遍了,不想瞒闻人伯父,我曾名崔赐玥。”
闻人华茂眼光波动,他那么说其实在提醒她温家义女不该同惜儿有故,但没想到串瓷玥居然以实相告,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串瓷玥从上首走下来,走到闻人夫人面前,“伯母,瓷玥想替惜姐姐看看伯父伯母,但现在这个身份却又徒惹伯母伤心,瓷玥真真儿惶恐,进退两难。”
这番肺腑之言说的本来一直垂着头的闻人夫人大恸,掉下泪来,闻人华茂也陪在一边湿了眼角。
闻人夫人边擦泪边道:“这与太子妃无关,都是造化弄人,就不该是她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