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一出,盛元哗然,一时间,通往玉惠的官道上全都飞弛的车马,有头脸的世家纷纷要在三月十五日前赶往玉惠,恭贺太子大婚。但这次不像头一次,串家……着实鸡肋,所以只有贺礼,少了兵马。
串家的确是没有什么威胁,但聘这么个太子妃明显是在告诉众人,他并未同谢氏段氏妥协,下一步仍是谜题。輫子尧的心性本就难猜,鹿台之变后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得不防。至于盛元的老百姓除了想到了那个谈之色变的鹿台之乱,倒是称赞怀瑜皇家守约履诺,可谓天下楷模。别的不知道,串瓷玥是个孤女却是众人皆知的事儿,却仍旧入了皇室,做了太子妃。
这消息也风一般地越过盛元边境向西而去。表面上风平浪静,盛元这是要与天同庆,但整个西境全部戒严,明里自然是因为风启与大冶的战事,但有人已经知道似乎这个防范根本不是因为战争。
三月十四日晚,大婚前夜,串瓷玥在天台上默然而立,算是对自己的未婚日子告别。身后有脚步声过来,串瓷玥没有回头,只是伤感道:“明天送我上轿后,就不能常见了。”
禾焰沉默了一会儿,“太子府又如何,我会去见你的。”
串瓷玥笑了笑道:“其实我的心愿算是达成了。”
禾焰抬头,“我不是不知道禾焰哥哥二十三了,但妹妹……担心哥哥先成婚,就又剩下我一个,我怕了这种感觉,所以妹妹私底下希望哥哥在我之后再成家,……这话说好听了,其实就是我嫁不出去,禾焰哥哥陪我罢了。哥哥……成家吧。”禾焰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暖,似乎捂在了她的心口上,堵住了所有的抱歉。
禾焰拉她下楼,“这里太冷了,回屋吧,冻坏了如何做个漂亮的新娘子。”
回到温暖如春的小厅,禾焰道:“我有话同你讲。”
串瓷玥点头,但禾焰却犹豫了,似乎不知道如果开口,“……新婚之事知道吗?”
“嗯,礼数都会了。”
“不是那些,是……洞房之事。”串瓷玥脸红了,不敢看禾焰,低着头看脚面不说话。
“你没有母亲,身边一直也没有奶娘,在老宅时,我本想让张妈,但又担心她说不到我担心的事上,毕竟你的身体她不知道。”
禾焰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放在一边,“一会儿你看一看,别害怕,别紧张。
串瓷玥突然不觉的这话题从一个成年男子嘴里说出来有多难堪,多骇人了,禾焰他做了自己的兄长,护自己如父亲,这次又在做母亲,串瓷玥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颗颗地掉了下来。
禾焰一下子紧张了,“怎么?是不是说了你更紧张了?”
串瓷玥呜咽着道:“不是,没有,我……只是……,没什么,哥哥你说,我听着。”
禾焰替串瓷玥抹了抹泪,斟酌着言辞道:“你的身体不适合要孩子,虽然因为煞息的原因会体寒,不易受孕,但也是要小心些。等你的身体将养好了再……,”
“哥哥,那不可能的!”串瓷玥的声音有些惊慌。
两年哪,孩子?怎么可能,只会凭添心事和痛苦,更何况,体内的煞息会不会传给孩子……,这婚姻不单纯,孩子更是不能想的。
禾焰点头,“所以,我将药放在嫁妆里了,你认得的。放心,只会避免受孕,与你无害。”禾焰艰难地说完,感觉力气也用完了,他定定地看着串瓷玥站了起来,“今晚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然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禾焰做完这让自己无法喘息的事情,仰望长空,“大哥,我该做的都做到了,可是……我的心没了,能医吗?”天空划过一颗流星,像是禾焰心头的泪。但左边窜起的两个黑影让禾焰无暇抹泪,他来了!
禾焰转过身子,看着又有几个暗影扑了过去。
洛明灏冷着脸,桃花目满了寒霜。屈凤还不敢大意,虽然洛明灏武功不弱,但屈凤还倒不忌讳这个。麻烦的是禾焰叮嘱的是,不能杀他,但千万不能让他起阵,这个可就难防了。
屈凤还一双眸子紧盯着洛明灏的双手,手中长剑挥地拍拍做声,或挑或击或切或砍,全都对着洛明灏的指尖,其余暗影则处处要害。洛明灏一双桃花目由寒霜到寒冰,双唇紧闭,面色沉如止水,他以一人对数人,三百招已过,却看不出下风。算算脚程,洛明灏能在三日之内赶到这里,只能是一人一骑,日行千里还得佐以玄阵术,根本就不可能休息,但却完全没有颓势,屈凤还有些吃惊了。
此时的洛明灏只觉地一团心火在烧,根本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和吃力。又是三百招,洛明灏终于以掌间澎湃罡力挥退众人一刹,小指尖挑了起来,屈凤还大惊,急忙抢上,却还是晚了。洛明灏已经入了阵门,不想一股大力向后心吸来,洛明灏又跌了出来,阵口消失。
如水月光下,一袭月白衣袍立在屋顶,银白色的面具下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看着他。洛明灏站了起来,知道要见串瓷玥没那么简单了。
子车予飞身到他面前,“大冶皇爷入我盛元都城,不走城关,未有碟文,还夜闯民宅?”
洛明灏桃花目眯起,“不知道是子车全引的夺妻之恨是消化的太快了,还是本就奴相!”洛明灏的嘴从来就不留情面,这次更是一把快刀入肉,哪里疼捅哪里,周围的人几乎停了呼吸。
屈凤还见状,打了个唿哨,同暗影一起消失了。
果然,子车予呼吸一滞,声音也变的危险起来,“与洛皇爷弃妻离子的行径相比,本公子的事儿根本不值一提。”
但洛明灏丝毫不受这话的影响,看起来根本不觉的这话扎心。“闻人惜惨死。你若真的怜惜倪祈留下的这个妹妹,又何忍心让她重蹈覆辙!让爷带她走!”
子车予身形微动,“那不一样,倪祈也不会让她嫁到大冶。”
洛明灏怒吼,“爷没想带她去大冶,爷带她永居煊学!你放心了吧!”
子车予没有动,似乎不觉新鲜。
但禾焰却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洛明灏,“你是大冶王爷,兵马大将军。风启的军队还在边境结集,你在这种时候跑到这里不说,还要弃国于不顾?”
洛明灏看着禾焰,“三日前,风启突然休战,部分人马向你盛元边境而去,这些你们总知道!你们若让爷带她回煊学,你盛元也安!于私,倪玥同他有媒妁之言不是一日两日吧,他輫子尧若想娶早就就娶了,如何会有真心!到时候他后宫三千,哪里还会她的位置?爷只会有一个她!你们若真是为她好,也得让她跟爷走!”
禾焰面上动容,头次觉的洛明灏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恨。
子车予上前一步,在洛明灏耳边轻轻道:“你对串瓷玥知道多少?实话告诉你她身体有恙,只有輫太子能救她,她要想好好活着,只能嫁!至于风启的动静,……太子自有主张,还不用一位大冶人来提醒。”
闻言禾焰心头大震,不知道子车予究竟是知道什么还是单纯为了弄走洛明灏。这话目前对洛明灏是起作用了,他死死盯着子车予,似乎要从他面上看出些欺骗来,最后他失望了。洛明灏又看向禾焰,禾焰难看的脸色于他来说更是证明了子车予的话。于是仿佛一个大槌当头击来,洛明灏踉跄后退了几步,挣扎道:“她怎么了?怎么就只能嫁给輫子尧才能活?说清楚!”
子车予却不再说话,洛明灏知道他不会再告诉自己什么了,毕竟那是一国太子之事,能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例外了。洛明灏似乎进退两难,他呆呆地站着,不知在想什么。直到院外三更的更鼓声传来,洛明灏动了动,抬头对禾焰道:“让爷……见她。”
禾焰摇头。
洛明灏继续,“我见过她……就会走。”
禾焰依旧一动不动,一脸坚决。
洛明灏冷笑,“那爷就同你们一直耗着,爷怎么都能见她一面,明日见礼时……也可以!”
子车予眸光流转,轻声道:“禾焰……,”
禾焰明白子车予的意思。这洛明灏并不是好说话的主,一身玄阵术防不胜防,身为大冶王爷又不能真将他如何。何况现在的局势还需要用他来牵制风启。他真是要犟起来,子车予明日什么都不用干了,盯他一个人都不一定能盯得住,若是真闹出事来倪玥都不好看。
禾焰垂眸,转身带路。
此时已是四更末,本应月敛华光,百物寂寥,但因为是玉惠大喜,所以各大道已经点上了红灯笼,四下里有了打扫的声音。而四周府邻也已经陆续点灯,沉睡的玉惠已经越来越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