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群玉醒了之后方一日,身体已经恢复得比前三日都要快,看着她面色日渐红润,卫青梧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放下碗,卫青梧已经递过新鲜的梅子,洛群玉被药苦得五官全部皱在一起,忙接过来填到嘴里,连吃了两个才算是把嘴里的涩味压了下去,还要拿第三个的时候,卫青梧一下握住梅子将手撤了回去。
“再给我几个啊,我才吃了两个!”洛群玉不满道。
“吃两个就足够了,本来就是给你清口用的,你身子还没彻底恢复好,这类东西少吃为妙。”
见洛群玉面色不快,转身就走,迈出一步之后又迅速回身,塞了一个大大的梅子进她的嘴里,接着哈哈大笑着跑到房间另一个角落,直到站稳后冲她得意地笑,洛群玉才想起挥舞着手要揍他,卫青梧才不怕,得意道:“你追不上我,你又不能跑,只能走,等你走过来我早跑没影了,所以啊,打不着。”
说完还嘚瑟地扬了扬眉。
洛群玉不瞧他,嘴巴一动,嚼了嚼,嗯,这颗梅子真甜。
过了一会儿,卫青梧约莫着她不气了,慢吞吞走过来坐在离床不远处的桌子旁,自顾吃起手里的梅子。
洛群玉瞧见,瞪了他一眼,卫青梧边吃边嘿嘿笑。
“怎么感觉这一天的功夫,我的身体就好了很多呢?你看,我都能下地走路了,也不用人扶着。难道是村长给我加了什么大补的药材吗?”洛群玉瞅瞅自己的身板,不解地问。
卫青梧吐出一个核,解释道:“前几天是最凶险的阶段,熬过去了接下来自然就恢复得快一些。而且你醒了,不像之前昏迷着,只能喝粥,喂药也只下去一点,现在你可以自己一日三餐正常吃,喝药也及时,食补要补双管齐下,恢复起来就一日千里。”
他这么一说,洛群玉明了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卫青梧冷不防吃了一颗酸梅子,啪地一口吐了出去,脸卷成一团,直摇头打哆嗦,不解道:“梅子也不都是那么甜的啊,怎么我看田修每天吃起来都是按筐来?他这么大一个小孩,这么能吃酸啊?”
洛群玉被他逗得咯咯直乐,听他提起田修,一时好奇心起,问道:“村长年纪感觉挺大了,为何他的儿子那般年幼呢?”
卫青梧喝了一碗茶漱口才应道:“就是啊,村长年纪比我爹还大呢,我当时也纳闷,但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问,就私下悄悄问了田云,哦,就是那天带咱们来找村长的那位,还记得吗?”
洛群玉点头。
“田云说,村长原本有个长子,可惜早些年采药时候失足跌落山崖死了,现在这个儿子田修,是的老他来子,田婶四十好几才生的呢!村长比田婶大了快十岁,又怜惜她丧子之痛,平日里对她几乎百依百顺,田修先天底子弱一些,一年中总要病上个几回,田婶呢,就格外疼惜了些,带得村长也很宠他,养得娇气了些,我第一次见他,还以为他是个女娃子呢。”
两人絮絮闲谈着,不知觉快到中午,这日是长久以来难得的大晴天,日头高悬,光照刺眼,洛群玉眯起眼睛看了眼窗外,感慨道:“山里的气候就是凉快,往日在城里,这个时候都热得很。”
卫青梧也扭头看过去,赞同道:“是啊,这里的村民慢慢悠悠,每天忙自家的一亩田两间屋,日子过得多自在。”
洛群玉没有再说话,似是陷入沉思。
卫青梧歪头看她一眼,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在想我们出来好些天了,不知道家里和店里怎么样了,心里有点着急。”
这几天卫青梧每日的重点就是照顾洛群玉,其他的事情好像都暂时被丢在脑后,忘了想起。
“咱们不是就已经托人给家里送过信了吗?你就放心吧,有事他们会送信过来的。”
卫青梧安慰道。
洛群玉醒来后的当天,卫青梧就写了一封信,也让洛群玉写了封信,夹在自己的信封里,托人将信送到悬济堂的小丁手中,他在信中叮嘱,让小丁将信送到洛家,两人都没提路上的凶险,只说采办的事情因为天气原因稍微有点不顺,得多耽搁几天,让家人都别担心。
洛群玉把自己的信套进信封里时,还抱怨了一句:“当初就不该撒谎说是姐弟,现在连写封信都要这么偷偷摸摸。”
卫青梧不理会她,将信送走之后才说道:“你也不想想,咱们俩孤男寡女,还衣衫不整,一起出现在深山老林中,说是朋友,人家信吗?不说成亲戚,指不定把咱们想成什么不堪的关系呢,我是无所谓啊,我一个男人,你呢?”
洛群玉轻叹:“咱们光明磊落,连山水都不怕,却要怕流言,你说好笑不好笑?”
卫青梧乐了:“难得听你说这么稚气的话,怎么,不在我面前装老成了?”
洛群玉白他一眼:“我本就比你稳重。”
卫青梧撇嘴:“算了吧,我看你就是装的,无所谓,谁让你愿意呢!”
见洛群玉还要辩解,卫青梧起身说道:“暂时先别想其他,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吃饭睡觉。”
洛群玉忽然问道:“你整日照顾我,药材的事还没处理呢!你打算怎么办?”
卫青梧正儿八经想了想:“我明日就去忙这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洛群玉总觉得卫青梧办事随性,怕他不放在心上,又叮嘱了两句,卫青梧不耐烦道:“你那天在村长面前夸我都不是真心的吧?就这么一点事,还用得着你千叮万嘱的?我可没跟你吹牛,你说的那些这两年设分堂采办药材,真的都是我在管。”
洛群玉听他语气不快也就不再多话。
第二日,果然一整日都没见到他的人影,这几天每天醒来一直到睡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卫青梧在一块,这么清净了一天,洛群玉还有些不适应。
卫青梧不在,给她送饭送药,监督她的任务就落到了田婶身上,见她闷声喝药,问道:“姑娘怎么看着怏怏的?”
洛群玉忙抬头否认:“没有,就是每天只能在屋里转转,觉得有点憋闷。”
田婶安慰道:“姑娘恢复得已经算很快了,再耐心等两天,就可以出门走走了。”
洛群玉点头应着,没再说话。
到了傍晚时分,卫青梧回来了,推门的时候用力有点大,响声突起,吓了洛群玉一跳,扭头一看,卫青梧板着一张脸进来,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下,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壶茶。
洛群玉不做声地站在一旁瞧着他。
卫青梧放下茶壶后,才看见洛群玉正站在窗户前,立马不悦道:“天黑了仔细风硬,你站在那里受了风怎么办?还不快点关上窗。”
洛群玉不理会他,继续悠悠地站着,卫青梧见她不动,干脆起身走过来,抬手就要关窗。
“别关。”洛群玉出声阻止他。
“这里的黄昏跟宣城的不一样,你看,太阳落下后,天空都是紫色的,多漂亮。”洛群玉望着远方的山峦轻声说着。
卫青梧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远处的景致美是美,可他觉得寻常得很,但见洛群玉这般静谧矗立,也没再说什么,只放低声音提醒道:“看一会儿就好了,别贪玩。”
洛群玉毫不在意道:“哪里就那么容易受风了?都已经立夏了,山里再冷,又能冷到哪里去?”
卫青梧撇头再看她,忽地就笑了:“明明是我一肚子气回来,也不见你安慰我,还跟我在这使性子。”
洛群玉收回视线,好像才意识到他不高兴一般,在他脸上上下打量一番,才装模作样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卫青梧失笑道:“难得啊,总算舍得看我一眼了。”
洛群玉闻言,索性转了下身子,直面对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没两下,卫青梧就掩饰地咳嗽一声,扭开头,这回轮到他贪恋窗外风景,不肯收眼了。
瞧他不自在的样子,洛群玉刚要笑,瞥见卫青梧通红的耳朵,以为他是不知道去哪里冻得,刚要问,瞬间想明白了什么,话一下子憋在口中,不自在地向后挪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卫青梧清了清嗓子,才说:“今日我去找村长问药材的事了,结果村长说现在这些都是田云在办,于是我就又去找田云,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
“他说,现在他也只不过是在跑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真正话事的人是田喜。”
“田喜?”洛群玉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对啊!就是那个主张要献祭女子给山神的那个人!”
卫青梧说起来就来气:“水灾不想办法挖渠引流,抗灾救地,净琢磨这些旁门左道,而且因为他也有女儿,所以提出祭祀女子这个办法后,在村里的威望直线上升,本来老村长就志不在管理上,平时都是田云忙前忙后,田修又还年幼,也分担不了什么,所以现在大事小事基本都是田喜在拿主意了。”
说完卫青梧好像还气不过,又咕咚咕咚将茶壶里剩下的水也一起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