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谙昂起头笑了,露出一排尖尖的白牙,像只呲牙的小狼。南宫轶的心莫名一动,他开始有些纳闷自己为何连她露出的敌意都觉得分外好看?
“你有证据吗?”
她昂着头,透出白晰的脖颈,阳光抚摸着少女独有的香气。南宫轶忽然觉得自己似是一只饕餮,有种想一口咬住她美丽长颈的冲动,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液,把体内这股原始的冲动压下,正视面前这位少女。少女轻轻咬着粉嫩的唇,再次问他:“你有证据吗?”那忽闪的眼睛里明明满是戏谑,满是挑衅。
“你喜欢就送给你了。”南宫轶只觉自己是在刻意讨好她。
顾谙眉毛一挑,方才还是笑眼灿烂,一刹间便变了颜色:“你把我当作什么?你施舍的乞丐?”
南宫轶一愣。
顾谙裙袖一甩,对身旁章儿道一句“我们走”便绕过南宫轶走开。
南宫轶脑中细细品着自己话中的差池,还没理出头绪,脚步却早已跟了出去。
冬桑一直远远跟着,爷吩咐了不要跟得太近。他是听话的,可他有些鄙视自家爷的气度与修养。不过一个美貌少女,虽说是绝色,但眉眼青涩,明显还没长开,自家爷至于表现得那么着迷吗?
前面这位大小姐扭回头瞪着自家爷,不知在说着什么,看表情该是把爷当作登徒子了。爷羞红的脸上添满兴奋。冬桑咬着后槽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南宫轶明显地看到被冬桑冲击之力撞倒的顾谙一脸惊愕之色地滑了脚底,跌向自己,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指腹轻轻划过自己的脸庞,南宫轶这才想明白顾谙的这种手段叫伎俩。他怔怔地站着,等待从前曾经有过的那种不知所措的全身木然,然后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撕咬着。他害怕,下意识地咬住自己的舌头,生平第一次有了自救的清醒。
脸庞还有她的余温,带着她残留的芳香。他急切地不想让自己骇然的表现扰乱现在的一切。
急转身站定的顾谙看着南宫轶嘴角流淌出的血,皱了一下眉。她不是觉得他可怜,而是觉得出了这么多血,舌头还能尝出烈酒的滋味吗?看着看着,顾谙突地一笑,道:“南宫轶,我请你喝酒吧!今天可是我生辰!”
南宫轶到底没想明白自己为何没有发癔症。冬桑傻傻地站在当场,他没看见顾谙以指拂面挑逗似的试探,他不明白自家爷到了人家地盘上怎么就变成了傻子?若自己刚刚坚持一下与国舅爷同船,爷就不会执意寻来了吧?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档子事出现?自己坚持?爷是他一个仆从能左右的吗?眼见着爷一脸陶醉地跟着顾相之女进了酒楼,那女子还回头冲他得意地笑了。冬桑忽然醒悟了,爷是中了媚术了,定是这样。早就听闻相师堂中有位巫师,擅长巫蛊之术,不但会吸人魂魄,尤其有一套引诱男人的本领,此术令男人莫不从,甘愿趋附,以生死交。她是顾相之女,学这些个术术易如反掌。想到这儿,冬桑吓得一激灵,脚底一软,小腿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中。再抬头,一个穿着紫色锦衣的少女手里丢着石子看向他笑,是顾谙身边的侍女。
“真是丢人,你家爷怎么净养废物?”章儿捂着嘴得意地笑着。
冬桑脚底用了劲绷直身子,一脸正色道:“北地狐媚之术,也想扰我家爷?”
章儿闻听“狐媚”二字,眼睛一瞪,手中石子接连打出,冬桑左右躲闪,却没想到没躲过去,“扑扑”声过,忍着疼正想骂她下手真重,便见紫色身影一闪,紧接着脸上“啪”地一声响,左脸一疼,才反应过来自己挨打了。
“废物,你家爷被人用狐媚术引诱了,还不找人来救?”
再抬头,紫衣侍女已闪回酒楼门口,扭回头蔑视地一笑,又说了句“废物”,进门而去。
冬桑还在站着,任周边人指点着。那句“废物”让他想起给爷送战书的人,是她!是她奉命给爷送的战书。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顾谙和简兮公子不都是相师堂的人吗?眼下要紧的是找人来救爷。想到此,冬桑顾不上身疼脸疼,转身飞速而去。
章儿一脸得意地来到酒楼上时,瞧见两人对坐闲谈着,像一对老友般默契。想起方才冬桑说的“狐媚”二字,不由一阵好笑。
“章儿笑什么呢?”顾谙好奇道。
章儿一指南宫轶道:“他的仆从说小姐你定是用狐媚之术勾引了他的主子,这会儿正急着回去找救兵呢!”
“狐媚?”顾谙不由一笑,转头问向南宫轶,“轶太子是否吃这狐媚一套?”
南宫轶脸上不由一红,不好意思道:“家中仆人也是关心我,口不择言了。”
顾谙只手撑着下巴,眨着眼睛,一脸疑问道:“咱们既知彼此身份,少不了交锋,轶太子此状何意?”
“什么?”
“早闻轶太子之名,刚正、明理、正经的谦谦君子。可面前的你,像只假狮子。”
南宫轶又愣:“假狮子?何解?”
“狮子乃凶险之兽,遇敌而攻。可轶太子空有其表,既不愿预知将来的凶险,又不愿包裹自己露出狠厉之样吓退敌人。”
南宫轶一笑:“顾小姐是敌人吗?”
顾谙也是一乐:“你不会天真地把我当作朋友吧?”
“为什么不能呢?有谁规定咱们不能做朋友?”
“轶太子既打算把我当朋友,那能否告之贵国求聘砚城一事?我记得咱们三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因砚城地处三国交界处,地理位置特殊,故均不得与其有政治上的任何往来。你不会告诉我,你是真心爱上唐家那位大小姐了吧?所以宁可触犯这条规定而娶她?”
南宫轶面色一沉,道:“不过一场婚姻怎么就成了导火索?不敏只是一个女孩子,在南杞居住久了,不愿回国,求得这么个方法保护自己。”
顾谙又是一笑:“你这个借口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能让我相信吗?”
南宫轶心里也是一沉,心里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求聘娶亲这事,他向来是放手母后去做的。别说只是娶个侧妃,就是正妃,娶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自己也不会碰她们一下,母后觉得好便是好,至少摆在那儿,能宽了朝堂上支持他的人心。
这场拿来交易的婚姻到底是好是坏,他不想放在心上,所以才有了方才那番善良但无用的借口。
顾谙察言观色,看着对面男子眉角那隐藏很深的忧愁,执起茶杯,轻轻转动着、思量着。她想活捉他,从他入境那天始,她便想活捉他,换取利益。
天下的王子都是这个德行吗?北芷王宫里那位未即位前曾来过相府一次,被她哄得热泪直涌,还满心感激她,如今更是隔三岔五地宣她进宫让她讲外面的故事,讲做人为帝的准则。她自己都是个没有准则的人,能讲出什么实际有意义的东西出来?
可是,很明显,面前的这位闻名天下的南地太子,也不是个精怪耍滑之人。这样的人骗久了多少会让人心里有愧的。可是不骗,到哪里去得大的利益?爹爹不爱经营,却要她十五年后带着相师堂归隐,若不寻利益,如何安顿?
自己方才试过他了,这“疾”字一说该出在心上,自己该如何做才会引他就范?
南宫轶亦静静地看着顾谙,少女狡黠的目光偶尔留在他身上,他心知肚明她的有所图,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既然活捉是个问题,那么生拐会不会是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