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儿面上黯然,也顺着顾谙的方向看外面天空的蓝。好半天才开口问道:“小姐你真打算把这批粮食还给他?”
顾谙眉毛一挑,道:“还?进入我顾谙口袋里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见我主动掏出来过?何况买了咱们的粮喂饱他的人,想干什么?吃饱了好打我?真是笑话。他砚城的人需要春粮,我爻山的弟兄就不需要?”
“听说这批粮食第一笙按一石一两银子计算的。”
“上白米卖的下白米的价格。”顾谙双手交叉,两个拇指紧紧相抵,道,“年前第三门来讨好我,承办相师堂的堂会,年后第一门就给我来这一手,七门里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齐心。”
“听说第一笙与南杞王后有些交情。”
“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位只育有一位公主,却能让后宫多年不生事的南国王后,到底是个什么人物。”顾谙哼了声又道:“如今竟又掠我北芷千亩粮产。”
章儿纠正道:“小姐,人家是买。”
“屁!”顾谙双眉一蹙,“三千两银子,这叫买卖?糊弄傻子呢?买卖上的事我爹向来不愿出面,白白地便宜了他们多少?”
章儿低头提醒,道:“毕竟大家都要吃饭啊!”
“章儿,吃饭有吃饭的排场。许他南宫轶拿着这粮食求娶豪门,便不许我用这些粮食接济弟兄?”
章儿抿着嘴笑道:“小姐,您这是豪夺。”
顾谙闻言也是一笑,道:“是又怎样?这是我的地盘,他南宫轶想出这口气,等我到南地时,他能堵住我再说。”
“小姐这话说的真是轻松又放肆,还气人------”
章儿话还没说完,顾谙以指噤之,又指了指上方。章儿明白地点点头,静静听去。
竹林居里,南宫轶还在,还在踌躇。他不信顾谙会轻易还他粮食,他不在意这批粮食的去处,他在意的是宫中给他订下的那桩婚事里所能取得的最大利益。他踌躇,是因为他想从简兮公子口中了解一下顾谙,这样他才好下手去劫其身边的天女,毕竟如今对他而言,利益才是最紧要的。可是简兮公子看似不羁,却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内里。
南宫轶莫名地有些心疼起来,那个精灵可爱的女孩竟喜欢面前这个不男不女的人。他呢?谁来爱他?谁会爱他?是了,南地太子的名声多么君子啊!全国无不知他是个坦荡荡的人,对任何女子都从不斜视,一饮一啄只肯从桌上拿取,从不肯沾一丝女色。朝中大臣认为他是从荒唐国主身上悟出的教训,国中百姓则认为是上天怜南杞,赐了个人品极其端正的太子治国。其实都不是啊!他不敢近女色,哪怕轻轻触碰,他都会像疯了一样颤栗,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一个人连呼吸都成了问题,贪欢就真成了欲望。哪怕一场春梦,都会要了他的命。
一个人时,南宫轶常自视镜中的自己,常常抑制不住脑中疯狂的念头:自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南宫轶慢慢地低垂着头,任那种痛苦的心情蔓延全身,一点一点啃噬自己的心,他慢慢蜷缩着身子,抱膝将头紧紧裹在双腿之中,悲伤顺着大脑侵占他的心,一点一点吞食他的意识。
对面,简兮公子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南宫轶------”
南宫轶闻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迷离而无助,道:“是!”
“你来北芷做什么?”
南宫轶抬着头,无意识道:“买粮食送聘------”
简兮公子顿了一下,重新又问道:“南宫轶,你来北芷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南宫轶眼神越来越迷离,缓缓说道:“天女------”
“寻天女?”
“寻天女?”南宫轶重复着这个问题,灵台中尚存的一丝清醒还在挣扎,他有些模糊起来,不确定自己波动的内心在捕捉什么。
“寻天女做什么?”
“天女------掠天女------”
“你们准备何时何地动手?有何助力?”
“我们------”南宫轶话音未落,竹林居的门便被一股罡气击破,简兮公子被罡气所震,坐椅下意识地朝后挫了几挫。就在这当口,一道身影急速地冲进来,以迅雷之势裹住南宫轶,闪电般地离去。待简兮公子稳住身子,起身欲追时,二人踪迹皆无。
简兮公子抚着胸口,平复着欲涌而上的不安,快速地从怀中掏出一瓷瓶取药服下,转身看到了顾谙和章儿。
“伤到了?”顾谙扶住简兮公子坐下关切道。
简兮公子摇摇头,道:“他旨在救人,并未对我下杀手。”
“是半璧公子吗?”
“不是。是跛子。”
“南国平朗公?”顾谙惊疑道,“他来照邺了?”
“这个小气鬼如今厉害了,竟能破了我的幻术。”
顾谙看着简兮公子惨白的脸色道:“谙儿连累四师了。”
简兮公子又一笑:“这几年日子过得太逍遥,手底功夫弱了,脑子也跟不上,否则刚才就该甩出一包迷药,先迷倒了再说。”
“不急,以后有的是报仇机会。”
“南宫轶的定力超出我的想象,刚说到买粮送聘,没打听清楚他欲掠天女的目的。”
“他掠天女是在明面,以后的暗涌还不知会有多少。我们在山上时遇刺,刺客是南人。不用猜也是为了天女。天女身份一出,令天下人伺动。或为名或为利。如今我带着天女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想暗中出手期有所得的人就得掂量掂量了。天下悠悠之口可不是闹着玩的。”顾谙顿了一下,又道,“对于这个南宫轶,我暂时还无相应的对策。内应带出的消息太少,再派出的人手还未有消息带回。”
“砚城会不会知道粮食被劫了?”简兮公子问道。
“四师不必担心,知道也不怕,不会给他们抢回的机会。砚城这几年越发张狂,如今竟想着靠与南国结姻亲寻找后盾。爹爹以往总说先观望再说,如今他们姻亲一结,北芷南陲恐危。”
“砚城连接三国,地理位置特殊,东盛有大河相隔,南杞有群山做屏障,唯独咱们坦路相通,若砚城降了其他两国,咱们岂不危矣?若咱们出兵一击而成还好说,若不成就会造势让砚城倚靠他国。你不是也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养的匪兵吗?”
顾谙在简兮公子对面坐下,道:“是啊!托我爹的福,我都快卖与北芷国了。巴巴地愁着南陲,想着防范之计。如今担着这劳什子代掌门,个个都猜测我是拿什么迷惑了师父,得了这个位置。”
“我们家小兮文能提笔安天国,武能上马定乾坤。”
顾谙眉眼俱欢,道:“四师如今这架式比我更衬简兮之名,不如这名号就送给四师?”
“小丫头,你就打趣我吧。要说扮男子,我哪里比得上你和夜儿?你没瞅见南宫轶瞧我惊异的眼神,活脱脱看妖孽的表情。他定是在心中呕骂我不男不女的。再说我做了简兮公子,你做什么?”
顾谙一乐,道:“莫不如我洗手做羹妇?”
四师女姁媚眼一挑,问道:“做羹妇?你准备毒死哪个?”
(关于古时粮食亩产的资料,我也查看了一些,大致1-10石不等,这里取3石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