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芳斋的一楼虽然是散座,但每一块儿也都是精心设计过、有着不同的巧思的,温语澜她们看了看,选了一个布置较为独立的位置后,都已经往那儿走了,却忽然听见了,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的人的一声熟悉的‘阿澜’。
没有等她回身确定是不是他看错了,在看到温语澜的时候,傅明辰就已经抬脚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不知是因为暖色的落日余晖映照在了他身上,还是确定了他正在向谁靠近,与独自行走时相比,这时的傅明辰整个人的感觉都柔和了下来,温语澜回头看见他,眼中唇角的笑意已经不自觉地漾开,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正好在她转身看过来时和她的目光遇上……有些人你一见着她,就忍不住柔软了眉眼,傅明辰勾起唇角向温语澜笑了下,也转向旁边的二人见了一礼。
跟着她们一起落于座位之后,傅明辰自己抬手先给温语澜倒了杯茶,之后也将倒好茶的杯子放在了江宛露和水云夕的面前,才给自己将茶添上,自然地问温语澜道:“怎么今天就出来了?伤都好全了吗?”
温语澜闻言没有说话,直接手心向上把手伸过去示意傅明辰自己看,在他握住了她手的时候也笑着开口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这几天去了哪儿?”
温语澜掌心的擦伤已经没有半点痕迹了,傅明辰的手掌握在她的手指间,拇指从她手掌心擦过,确定了没留下任何印记后,又将整个手移上去捏了下她微凉的指尖,才开口道:“母亲在这儿定了东西,正好我今天出来,顺便来取一下。”
“咳!”江宛露端起茶杯的时候轻轻地咳了一下,温语澜像是才想起来旁边还有别人一样,一下子蜷住了手指,低头咬了下下唇,将手收回去掩唇轻咳了一下,正了正神色想要目不斜视,但开口回答傅明辰刚才问的话的时候还是又看向了他道:“伤都好了,今天我们三个正好都在,便一起出来随便走了走。”
她刚刚伸手过来的时候,大概是真的在那一瞬间忘记了旁边还有人在,傅明辰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轻轻地笑着“嗯”了一声,又不禁叮嘱道,“以后出门时间长的话多带件衣裳,手有些凉。”
水云夕疑惑地往外面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看了看温语澜的衣着……切实地不理解道:“现在不是五六月吗?”
刚端起杯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温语澜帮着傅明辰解释了句:“可晚间还是会比正午时冷些的呀。”话音刚落她自己倒是先没忍住,将拿起来的茶杯又放回到了桌子上,被这几句话给逗笑了。
江宛露本来还没有要笑的意思,倒是听着水云夕和温语澜两人的对话,又被温语澜的笑给搅着,也跟着有些好笑的笑了笑,反而是说这话的傅明辰,只看着被逗笑的温语澜笑着,竟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先前点好的饭菜已经上了些,水云夕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一句话真有那么好笑,还是这几人在因为别的什么发笑,反正现在这情况是让她有些无奈,尤其是接了话后又最先笑起来的温语澜……起身盛了一晚热汤放在温语澜面前,水云夕故意道:“你手都凉了,赶紧喝点热的暖暖吧。”
这几年他们几个都在不同的地方,花朝节那时候见到的他们还正在闹别扭,所以江宛露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们相处时是什么样子了,虽然在之前和温语澜几次交流中她都能感觉到、也被清楚明白的告知了温语澜对傅明辰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但忽然见到他们的相处还是和以前没有两样的亲近自然,江宛露稍微愣了一下,心底随之而起的情绪却还是为他们感到高兴,以及替温语澜感到欣慰。
刻意没有去理温语澜,以免让她感到更不好意思,江宛露停下了问:“我们都已经点过了,表兄可还有其他想用的?”
“不用了吧。”傅明辰正要应答一声,听见温语澜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有些不解,偏头过去和她一样轻声地问了句:“怎么了?”
温语澜余光瞥见江宛露已经转过头去装作没有听到他们在说话,往后退坐了下,抬起头声音与平时一般无二地提醒傅明辰道:“王妃想必在等着,你都说好带回去给她了,就不要耽搁太长时间了。”
傅明辰是今天才回到京都的,因为要把这几天的事情去告诉东宫一声,所以肖姝玥在他出门的时候说了句,回府之时顺便来郁芳斋将她早间定下的东西给带回去。
在肖姝玥交代的时候,傅明辰还以为那些只是她自己要吃的东西,可刚刚在前面告诉伙计之后他才发现,那点心的分量既不只是一两人用的,也并不是肖姝玥平日里喜欢的那几种。
他今天回来后还没有时间在家里久留过,所以也没有办法细知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现在又已经是酉时了,温语澜的提醒也确实有道理;再加上,今天本来就是她们三个姑娘出来玩儿,傅明辰本来就没有要在现在留下来的意思,不过是刚刚看见了她们过来打个招呼,然后多说了几句话。
傅明辰道了声‘好’,又对温语澜叮嘱了几句话才起了身,可在他起身后温语澜也随即跟着站起来道:“我送你出去。”
天边的日光已斜,但落下的余晖让天色依旧是明亮的,街上的店铺门前挂起灯笼中,也都因此还没有点起其中的烛火。
郁芳斋所在的这条街上也还有别的店铺,但近乎一大半的街道都算是在郁芳斋的前面,而在这段路上少有行人,只有附近几处高些的花木上,被落下的日光笼了一圈浅淡光色。
“让你亲自来拿东西……”出门之后温语澜陪他走着微微侧头,在打量着傅明辰时眼睛思索的转了一圈,倏而眼珠一定歪头笑道,“该不会是王府今天有你的桃花吧!”
傅明辰根本没把这句玩笑话当真,又被那歪头一笑晃了下神,终于可以下手揉了下温语澜的头发,笑笑道:“你便是不知晓我不喜欢打理花草,还不知我喜欢的是杏花!”
温语澜笑笑,偏不顺着他话中的意思,故意道:“可是我百花都喜欢啊,又怎么知道你竟然只喜欢那一种花呢。”
对此傅明辰状似无奈,眼中却是温柔的笑意,在他又将手落在温语澜头顶的时候,被温语澜轻轻地拍了一下,还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梳了好久的头发呢!”虽然那么说了,但她却并没有真的不愿意或者是要躲开的意思。
天色虽然还没有太晚,也挺想一直和她在一起待着,但是傅明辰既不放心,也不想让温语澜陪着自己走太远,所以在走了一会儿后,他就停了下来,温语澜的步子自然也随之停下。
两人站着看了彼此一会儿,都没有要先开口说离开的意思,最后还是傅明辰开口说:“回去吧,太远了我不放心。”
没有说就这点距离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唇齿开合了一下,温语澜小小声地含含糊糊着说:“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啊,我很久没有看见你了。”
一句‘想你’‘担心你’被说的迂回婉转,傅明辰伸手将人往近处揽了下,垂眸看着顺势将额头抵在自己肩上的温语澜轻声道:“本来没打算现在就让你知道的。”
温语澜一下子抬起了头,傅明辰忙起来几天没有消息她也能理解,可是他这句话落在温语澜的耳朵里,就像是在说这几天他忙的事情并不简单一样。
看着一下子抬头,眼睛还紧紧盯着自己的人,傅明辰伸手轻捏了下她的耳朵,声音不自觉地更加柔缓了些:“没有危险,我去了趟洛郡。”
“洛郡?”近来洛郡也没有什么事重要到需要傅明辰亲自去一趟啊?温语澜正有些疑惑,忽然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是不是京郊之事?”
“嗯。”说到正事了,温语澜就打算往旁边站开些,却在双脚往后挪的时候被傅明辰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胳膊。
温语澜一愣,继而笑着抬眼看向了扶住她的人,傅明辰这下神态也稍有些不自然地微顿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慢慢地放开了手,才接着说:“是洛郡守。”
京郊的事留下的线索极少,傅明辰想要查清楚肯定是费了很大的一番功夫,可到头来却只被他简单地总结成了这么几个字。
“真没想到会是他。”傅明辰查的温语澜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结果还是让她低叹了下。明明当时在洛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以为那是一个生怕为自己惹事,宁愿被人说无用,很多事也不愿意去管的人,谁能想到就是那样一个人,竟然是抽丝剥茧后的幕后策划者。
到底也只是几面之缘,他们还不至于为他的事去伤神,之前京郊的事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提起来都已经没了当初的感觉。温语澜片刻的沉默后重新抬脚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说道:“那你是刚刚才从东宫回来?”
“嗯。”傅明辰跟着往前走着应了一声,不想让他走远了,又不舍得再开口说一次让她回去。
温语澜只往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也知道她是不能再送下去了,所以干脆地对傅明辰道:“好了,你走吧。”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明日早间多休息会儿,我当你帖子上写的午后就是了。”
虽然她没有问傅明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如果他不是今天才回来就赶着去东宫的话,是不至于到这么晚才从宫里出来的。
定国公府的语姑娘受伤,先前无人上门是因为温相说了不见来客,但自从傅霖臻和傅霖珅来过之后,不管能不能见到温语澜,排的上名号的人基本上都赶去了定国公府上,这些人中能让温语澜亲自接见的人,现在也只剩下璟王府和程将军府了,而这两家,不管是不是他们自己愿意,他们都不得不前去。
对温语澜的叮嘱,傅明辰没有应好,也没有说不答应,只向她说道:“这两天太子会亲审。”
“今日出门的早,太子殿下的消息应该已经到家中了。”温语澜看了看傅明辰,又笑了笑道,“兄长会与我一同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