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一直压在她心中,在这几天里被她反复的提出来思考,她也想过究竟要不要告诉温语澜,她之所以会考虑这个问题,并不是怕告诉她之后,会被她说出自己不想听的答案,也不是怕她会告诉别人,她只是觉得,这样难处理的事情,告诉她之后,也只会让她跟着一起纠结。
不过思来想去,她还是说给她听了,也幸好说给她听了……不管现在她心中的结究竟有没有被解开,在听完温语澜的话后,江宛露的心头还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等再看向温语澜说话的时候,面上不仅带着笑意,就连语气都已经轻松了不少:“那你呢?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这样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被忽然问道,温语澜考只能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可是在说完之后,她又忍不住想了下,如果没有遇到傅明辰,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在幼时,不管是傅家、温家、江家还是言家,几个小孩子都曾在一起玩儿过,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好几个年月。
那时候他们会被隔三差五的放在一起去玩儿,温语澜已经不大记得清太多当年的场景了,但是有一个画面,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在一些周边小国来后送完贡礼的时候,刚好他们又聚在了一起,皇后干脆直接安排人拿过来了一些小玩意儿给他们。
温语澜那天恰好去的晚了些,看着被选剩后的那些东西有些没忍住自己的不开心和委屈,这时候同样小小的傅明辰慢慢走到她面前,将一盏琉璃灯递了过来。
温语澜脸上的神情还没有收起来,又不明白他这一举动是什么意思,有些懵懵地睁着大眼睛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傅明辰对着看向他的女孩儿笑了笑,又将灯往前递了下,开口说:“最好看的,应该是你的。”
那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但是从那一次,对温语澜来说,他好像就已经和别人区分开来了。
她小时候只觉得,那个小哥哥是看她不开心才把自己的东西给了她,现在想想,那些东西里什么都有,而傅明辰那时候就不是太喜欢那种东西的人,与其说是他将东西让给了她,倒不如说,是他……特意为她拿的。
那的确是一盏很漂亮的琉璃灯,灯身主要是浅色的、每一处都分配的恰到好处,丝毫不显突兀的蓝色与绿色,灯芯是一颗不算小的夜明珠,温语澜想到这里又笑了笑,可如果,她那时候没有遇见他……
还没有开始想,温语澜就已经觉得心中开始慌乱,没办法再接续下去了,赶紧闭了下眼睛止住了这个假设,轻轻开口道:“自遇见他之后,我便再未想过,除他之外的可能。”
她所说的话只是照实叙述事实,说话时甚至都没有什么特意强调的坚定语气在其中,可偏偏又给人一种强硬而无法阻拦的感觉。
“这倒是。”江宛露也像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不无感慨地道,“自从你记事以来他就在你周围存在的密不透风……”话说到这里江宛露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语带讶异地笑着道,“原来我这表兄小时候便有这般心机了呀!将他的存在感密密麻麻地遍布在你周围,这样一来,但凡旁的人提起你们其中一人,必然会联想到另外一人,他这是根本不给其他人同你接近的机会啊!”
“乱讲!”完全没想到江宛露会‘恍然大悟’出这样的认知来,温语澜面上不可自抑地染上绯红,急急忙忙地否认后,才略冷静了些开口道,“那时候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哪里能想得到这么多。”
江宛露只是笑着看向温语澜,并没有对她说的话表示明确的赞同还是不赞同,温语澜却又急忙开了口,都不掩饰她不想再让江宛露说下去的意思,就道:“好了好了,不是在说你的事吗,怎么总是说我呢。”
江宛露本来就没有再继续调侃温语澜的意思,只是见她这时候的表现是平时难得见的好玩儿,才一直没有开口,现在见她真的已经十分不好意思了,也及时地收回了目光,向屋外看了眼,转移了话题道:“看这时间,也该用午饭了。”
“嗯。”温语澜心下松了一口气,边说着边起了身,换了话题问道,“云夕她们也该回来了,饭后可要出去逛逛?”
毕竟是来看受伤的温语澜,就算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她的伤大概是好了,江宛露在来的时候也是半点今天要和她一起出去的想法都没有生出,可是她先提起来了,她倒也没有说不愿意。
她们都只是说要出来逛逛,直到饭后坐在马车上了,水云夕才开口问:“咋们要去哪儿?”
两双眼睛都看向了温语澜,温语澜笑了下道:“你们都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水云夕双手撑在身子两侧,上唇鼓起了些,对着问话的温语澜认真地摇了摇头,江宛露闻言一笑道:“本就是来看你的,你说谁会在今天计划着去哪儿。”
温语澜像是在这句话之后,就已经去认真考虑这个决定权交到了自己手里的事情,声音低下去说了句:“也是。”就没有了下文,水云夕已经掀开帘子往外看了,她才又开口道,“不如去钟玉楼看看吧,也许会有些新巧的东西。”
江宛露轻轻点头:“也好,我已经许久未去过了。”
‘钟玉楼’是京都,乃至整个雎阳都有名的售卖各种精致玩意儿的地方,温语澜她们进门的时候先是闻到了一种比较淡的香味,之后再往进走了些,才看到了单独放在一处的、状如松柏的盛放香的容器,只是那香在燃烧之后竟不会和一般的香一样向上升起,而是像水流一般慢慢地一层一层向下流淌,不消片刻,那棵松柏中便注满了燃烧后的香烟。
店中的伙计见她们感兴趣,赶紧主动上来介绍道:“此物名为‘流云香’,是老板方才从别国带回来的,姑娘可要看看?”
钟玉楼的每种东西向来都不会太多,有的东西更是只有一件,跟着伙计到了‘流云香’放置的地方,看着货架上样式不同的三件东西,江宛露笑了下道:“这可真巧,我方才还在想,若是这东西只有一件的话该如何呢。”
听她这么说,伙计赶紧适时地笑着接话:“店中正好就有三件,也许就是它们同三位姑娘有缘。”
“既是如此,那便买下吧。”
霁月闻言等她们先行后,落后她们两步问伙计:“不知你可识得温家的马车?”
伙计点点头笑道:“自然是认得的,京都怕是没有人不认得。”言毕他又问,“可是要送到定国公府?”
“不必。”霁月简单交代了句,“交给外面马车旁的人就好。”伙计也很有眼色的没有再和她说话,往旁边让开了位置。
等到霁月走开了,伙计正要从货架上拿下流云烟,却有一女子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慢着。”声先至,人却未到,伙计候在一旁等着那女子走近了,还没有来得及打声招呼,那女子就已经开了口问道,“这东西,已经都被人给定了?”
“正是。”伙计候在一旁答完了那女子的话,估摸了下她的眼色,又赶紧笑着建议道,“店中这几件流云烟刚刚都已经有客定下了,姑娘可还有其他喜欢的东西?不如再多看看?”
那问话的女子听他这么说,也没有继续再去向伙计追问流云烟究竟是被谁买下,她只是目光自然地在店中扫了扫,然后落在了其中一处,朝那儿微抬了下颌,问旁边的伙计道:“可是她们?”
伙计自然不会明确地回答她是或不是,不过也没有等到他说不是,那个女子就已经抬脚向她刚刚目光落下的那边走了过去。
伙计一时间看起来有些因为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处理的紧张,刚刚跟在那女子身后没有说话的男子,在这时看着踌躇不安的伙计开口道:“你不用再管了,将之前那姑娘定的东西拿过去吧。”
之前几年都不在京都,今年回来后又总因为各种事情而没有出来的空闲,时隔几年再次来钟玉楼,温语澜她们发现这其中的东西早已经不知道换了几回,但它的内里的样式结构竟然都没怎么大变。
来这里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所以她们也都是随意地在看。温语澜刚偏过头和水云夕说了句话,说话的间隙刚好拐过了一个弯儿,只是在拐过弯儿之后她们面前却忽然地停下了一个穿着束袖衣衫的女子。
这么准确地停在她们正前方且没有让开的意思,怎么说也都不会是无意所为,温语澜几人在保持了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下了步子,等了大约片刻的时间,那女子却只是将目光在她们几个人身上都转了一圈儿,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同她们打招呼的意思。
心中半是疑惑半是戒备,她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往旁边看过去了一眼,温语澜和江宛露都是轻轻摇了头表示并不认识这个人,水云夕没有摇头,她早就被这莫名其妙的目光打量的不舒服了,在看到她们的表现之后直接转过头往前了一步站在前面,眼睛微抬向那人道:“你有事的话就直接说。”
听到这一声,那姑娘在她们三人身上的目光终于暂时停下了,可她却又直接将目光在水云夕一人身上落了几瞬,那几瞬的时间不长,但因为太过直白不加掩饰,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气闷了,水云夕皱了下眉正张了口要说话,那女子却又已经收回了目光,莫名其妙地垂眸惋叹了句:“我怎么总是慢你一步呢。”
这一句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温语澜她们身边跟着的人戒备早已经超过了疑惑,那女子却在这时又抬起了头,不过这次,她的目光只毫不遮掩地落在了温语澜的发端,也仅在片刻之后就将目光移开,像是没有察觉到她身边的戒备一样,看着温语澜笑了笑,语气可惜地叹道,“这支钗,我现在看到还是喜欢,只可惜哥哥当时慢了一步。”
发钗……温语澜面上略微一滞,就算是心里已经抚上了那支钗,面上也只是维持着惯性的笑没有接话。
刚说着哥哥,刚才在那女子之后,和伙计说话的男子也已经往这边走过来,背对着的那个女子没有察觉,面向着他的几人却都已经看见了那个走过来的人。
那个男子已快至近前,温语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这兄妹二人。
钟玉楼虽说不是什么难进的地方,但看这二人周身的打扮气度,也不像是会在这类一件小事上反复纠结的人,何况只是一支已经被人用过了的发钗。
打量间那个男子已经停在了近前,面前的人之前好像是见过……水云夕审视地打量了他几眼,恍然之间记了起来,转向也早已经往前了一步的温语澜道:“我在程将军回京时见过他,还有……”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为了避免在别人面前泄露他的身份而生生止住,水云夕换了一个说法才道,“这几天去过你们家的那个人也在。”
水云夕话说的模糊,但是想到了之前水云夕和傅霖臻见面时的情况,温语澜还是一下就知道了她说的是谁。
那个女子未能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哥哥过来,在听见水云夕说话时立即回过了头,果真看到了那男子时连忙转身站到他身边,笑着喊了一声‘哥哥’,才重新看向温语澜道:“哥哥你说巧不巧,我在流翠坊和钟玉楼两个地方两次看上的东西,竟然都被同一个人先我一步买下了。”
那男子略带责备地看了那个女子一眼,然后先上前一步向她们见了一礼,才开了口说话:“舍妹惊扰到了各位姑娘,还望各位见谅。”
见过礼后,那男子看向水云夕笑了笑道:““没想到姑娘还记得我。当时见面的时候,我就和姑娘说过,希望下次再见我做东设宴之时姑娘能赏脸前往。”话在这儿停了一下,那男子分别看向她们几人道,“今日恰好几位姑娘都在,不如就由我做东,请大家共用晚膳?”
水云夕最开始和这个人见面时对他的印象就算不上好,加上今天她妹妹这种做法,水云夕白了他一眼,想也不想的就开口拒绝了:“那是你说的,我又没说会同意,谁要吃你请的饭。”
其实水云夕最开始的那句话就已经表明了她对这人的态度,现在她这话更是没有要答应的意思,虽然不清楚之前的事儿是怎么回事,但经过这段说话间的打量,眼前人的身份也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江宛露客气地笑了笑道:“公子远道而来,请客本该是作为东道主的我们来的,但我们与公子不过是偶然相见……”江宛露偏头看了眼那女子,玩笑般道,“不仅未通姓名,还同令妹有夺物之仇,不如此次就先算了吧。”
那男子闻言立刻疑惑的‘嗯?’了一声,像是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说过姓名一样,马上开口道:“是在下的疏忽,至今未通姓名。”话虽说到了这里,他却没有再继续下去。
“公子还是不必说了。”温语澜笑了笑,像是没有注意到他是刻意停下来的一样,自然而然地开口道:“于雎阳来说,二位可是贵客。若是知晓二位来此,陛下定会觉得,厚礼以待方能显出看重;但二位既然悄然来此,定是想着自己会更自在些。
我们不敢欺瞒陛下,也不能不顾二位心意……”温语澜看向他们微微一礼,笑笑道,“所以公子还是不通姓名的好,这样我们还能是不知者难怪,若是知晓后却不报予人知的话,可就成知情不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