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温语澜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是吃了一大惊,不过她又怕是自己误解了江宛露这句话里夫人意思,还是将惊讶的情绪收起来,重新确定了一遍:“遇见一人,是何意?”
最开始的一句话因为不好意思才半天都没能开口,可是说出口之后好像又没有什么了。江宛露呼出一口气,看着温语澜大大方方地一笑,语气中是愉悦也是安定:“便是你所想的那般。”
江宛露不是扭捏的性子,可是这么坦率的直接承认,除了她的一颗真心外,也是她莫大的决心。
乍然间听到这么一件事,温语澜本来觉得自己是有好多话想要问她的,可是现在,她却又觉得,江宛露的回答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回答了她的所有疑问,她的问题已经没有必要问出口了。
直白的将自己的喜欢说与别人听,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江宛露低着头等自己脸上的热度退下去了些,抬头看向依旧没有说话的温语澜笑了下道:“怎么这般看着我?”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温语澜就只是摇了摇头,江宛露不会这么草率就下这么大的决心,可又是她这么大的决心让她惊诧,明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可是感觉话已经到了唇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是温语澜这么忽然的向她说这么一件事,她的惊诧、震惊绝对只会比温语澜多,所以江宛露笑了笑,自己开了口道:“我说出来,是想让你知晓这件事,但又不单单只是为了让你知晓。”目光看向听到这里抬头看过来的温语澜,江宛露略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日后在这件事上定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此事你既已知,不管是出主意,还是费力气,我到时候可是不会客气的。”
轻轻笑了一下,温语澜忍住了没有再过多的去想什么,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不过毕竟是在多年好友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也没法儿一句话都不问,所以她思考了几瞬,还是简单地问了一句:“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江宛露眼中像是有着光一样,语气笃定却又不自察地弯了眉眼:“等此次秋试折桂之人出现了,你便会知晓他是何人。”
江宛露与那个人的相遇,说起来只能算是凑巧,遇见的方式也很平常。
那天在书房的时候,江宛露虽然在江恒和江赫瑄的面前做出了回京的选择,但是为了安抚觉得自己受到了‘嫌弃’的江老太爷,江宛露还是没有和江赫瑄一起离开,而是又在锦州留了一段时间后才又自己单独上的路。
也就是在那段回京都的路上,江宛露遇到了她口中的那个人。
那时候正是百花先后盛开的三四月,在回京的这一路上已经久坐了马车,飞雪看了眼她们姑娘的神色,微微将帘子挑开了一些,感觉到外面并没有风,才又将车上的帘子多掀开了些,回头道:“姑娘你看,那处的花儿开的可真好,一点儿都不比有人照料的差。”
江宛露闻言透过掀开的帘子向外看去,果然见在官道不远处的地方盛开着一大片间或淡粉与浅白的不知名花朵。
飞雪掀着的帘子还没有放下来,飞絮看到江宛露的目光在那儿已经停留了有一会儿,又考虑到她们之后还要接着坐一段时间的马车,所以就开了口问她:“姑娘可要下车缓缓,正好此处的景致也不错?”
江宛露略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下了马车,马车停下的地方还恰好是在她们刚刚看到的那片花田前方的位置。
就算在马车上时江宛露没有过去的心思,这下正好停在了这样的地方,她也不由得笑了下道:“看来我与这些花还是有缘的,既然已经下车了,那便过去看看吧。”
江宛露开口要过去,自然不会有人出言阻拦,只是在她看到旁边的随从打算跟着时才开口说的一句:“你们也不必都跟着了。”
那些只随从犹豫了一下,就很迅速的依她所言确定好了要跟着的几个人,江宛露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走近花田之后,还是略微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此处花田的确是长的很好,可惜我们这么些人,肯定是不能往花田里边儿去了。”
花田里的那些花儿从近处一直向远处没有断绝地蔓延着伸展开,像是没有尽头一样,这些花朵江宛露她们都能看出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也并不是只有一种单一的颜色,但偏偏那粉白二色却又搭配的恰到好处的自然,既不会因为单纯只是粉色而显得沉腻,又没有全然都是白色的素淡。
飞絮将在江宛露旁边的一株长得有些高的草拂开了些,笑了笑道:“姑娘和语姑娘说话的时候不是还刚说过‘事事都看的那般明白反倒不美了’么,说不准就是因为不能在近处细看,反而会让它们在姑娘心里更美呢。”
江宛露大概是有些赞同地轻点了下头,左右她下车主要的原因也不是为了单纯的赏花。
又在那里多站了一会儿,江宛露开口向旁边说了句:“走吧。”却在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手中拿着一幅卷纸的男子,看他的目光似乎是有些想要往她这边走,却又不知为何停在了原处没有挪步。
本来江宛露是不必去理会他的,可不知为何,她也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又停下了步子,还在看到那人终于决定走过来的时候,示意了身边的随从不必拦着。
后来江宛露有认真的想过,那天她究竟为什么会到那边去呢?毕竟马车停下的地方说是在那片花团前面,可实际上那片花田离主干道还是有着一定的距离的,如果是平时的话,她大概不会那么坚持的一定要过去。
她见过的更美的景,更好的花不在少数,再退一步说,如果她实在是想要在近些的地方看看那种花,她大可以让人摘来给她,也没有必要一定要让自己的绣鞋沾上泥污亲自前往,可是在那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那样的坚持,或许只是马车坐的久了想要走走活动一下,或许……那真的是一场注定的遇见,冥冥之中自有缘分推动着她走上前去,然后与他相见。
收到江宛露的示意后随从们没有再阻拦,那人终于走到了江宛露面前,只是本来看向江宛露的目光,在这时还是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下移了些,然后才将自己手里的那幅纸卷向前递去道:“见姑娘在此处站了许久,却未往花田中去,在下便将此大致的模样画了下来。”
他们第二次再见,已经是在隔了很长时间之后了。
程灏兄妹俩回京的那一天,江宛露全然不知会在酒楼里见到他,在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只见过一次的人有那么深的印象,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在听到别人对他轻视不敬时那么生气;直到后来,他们又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见过几次之后,她才慢慢地明白了过来,那些情况,之所以会出现的原因。
“我知道,我们的嫁娶都不止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所关系的也不仅仅只是两个人。以前,我对这些都无所谓的,因为我知道,虽然是看重着家世关系,但父亲、母亲和祖父他们,总还是会多考虑我,所以他们选择的人,定然也是一个很优秀的大家公子……”那样的回忆很美好,江宛露略略低下了头道,“若是不曾遇见他,我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甚至还会想那样也很好,可现在,我不想要那样注定好的‘好’了。”
“也许不会如你想的那般难。”江宛露不知这件事怎么样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温语澜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恰当的,说完这句话后她沉默了一下,同时也是在这一会儿时间里将江宛露话中的信息顺了一下,才慢慢开口道,“未来的殿试榜首,必将会得到陛下重用,到那时你再提时,江伯父与伯母不一定会太过不愿。
再说了,还有江爷爷啊,当初我都能让江爷爷同意在十二花种中再添一类,更何况是你的终身之事,江爷爷定然也会以你为重,应下你的要求的。”
这些话中所说的,应该是会出现的最好的情况了,江宛露和温语澜都沉默了一会儿,江宛露才再次开口道:“我也细细想过,自己这么想、这么做会不会有些自私,毕竟我与你还是有些不同的,你上有长兄,可裕国公府日后却必定要我担起。”
她说出的这种情况也的确是不可忽视的,温语澜就算是想开解她,这个话题却是真的没有半点方法能合理的圆过去,更何况,温语澜也不想贸贸然地只说一些好话,所以想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道:“我未见过他,所以也不能直接笃定地说你这般做一定不会错,只是我想问一句,你觉得他于你而言,在之后会是助力还是阻力?”
当时在那间酒楼,他在一群和他一样的考生中,提笔写的是一个大大的“盛”字,他的解释,也是说在那天看到程灏他们军马时,就想着雎阳可以‘兵力强盛、国力昌盛、民力兴盛’……江宛露默了默,抬头看向温语澜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道:“他不能以助力、阻力来论,也说不上是助力还是阻力,但若只以我来说的话,那他定然,是我最大的助力。”
“那便不会。”温语澜这句话倒说的很笃定,她那样问本来也不是真的想要知道那个人会对江宛露有什么帮助,她只是想要让江宛露自己想清楚,那个人,会不会因为一些原因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
从刚刚被带起来的那种严肃气氛中呼出一口气,温语澜接着缓下了语气道:“一族兴衰如何,从来不会只凭一门亲事而定,但我知道,于当下的你而言,这却一定是一件令人十分心喜的事,所以我不觉得你有错,更不会认为是你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