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九洲隔河相望的大草原,有项秘密的工程始于两百年前。
为了这项工程,黑日部落百年来,无数先人后辈前赴后继,但是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人取得成功。
十年前,黑日阿都木带着父亲的意志,和他的同伴们踏上了征途,无边的草原上,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这是他们的宿命。
他们淌过汹涌澎湃的大河,跨过冰雪终年的雪山,躲过了马贼们的马刀,熬过了疟疾,风雨满肩。终于来到了一处遗迹面前,这个在这片天地不曾出现的文明产物让他们久久不能言语。
那是一艘他们看不懂的东西。他们只感觉很大,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大,足以媲美一座小型的城堡。上面规律地布满了管状物体,黑幽幽地洞口仿佛要把他们灵魂都吸了进去。
黑日阿都木习惯性扯了扯衣大裘的围领,那件破旧的大裘顿时被扯下一把毛来,然后这位瘦骨嶙峋的草原汉子仿佛没有在意。身后一只乌鬃大马立在汉子身后,不时扬起蹄子,绑在脖子上的锈铃铛发出沙哑的响声。
不知多了多久,这位形销骨立的汉子在自己左胸上狠狠捶了两拳,转过身面对这最后活下来的部落伙伴。
“荒神眷顾,我们找到了!”这位九尺大汉突然泣涕横流,双手伸开,指着苍蓝的天穹。
黑日部落的幸存者们皆以手指天。那一匹匹如男人们般瘦骨嶙峋的乌鬃马,安静地站立在主人们的身旁。
他们父辈祖辈没有做到的事情,没有完成的任务,他们做到了。宿命的巨轮,在这一刻缓缓停止转动。
天地之间的气息突然一凝,一道额头有艳阳的男子凌空出现在此地。
男子伸出手指,一滴鲜血凌空向那座不明物体颤悠悠飞去,落到一道凹槽中。
“身份确认中……”
“身份确认完毕,赫连宗系血脉,血脉等级-皇级。”
“权限确认中……”
“权限确认完毕,SS级,三秒后舱门开启。”
“三……”
“二……”
“一……”
男子手指飞出的鲜血落到凹槽的瞬间,一连串电子合成声音不断响起,不知道是何种语言,但是偏偏落到男子和黑日阿都木他们耳中自动转化成了能听懂的话。那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让黑日等人面面相觑,毛骨悚然。在他们有限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仿佛不像个人。
与黑日阿都木等人错愕且惊恐的神情不同,男子在那道声音开始响起的时候,眼神愈发明亮,精光闪动间宛若有万物于眼中生灭。
嘭,嘭。舱门快速张开,如两扇徐徐伸展的巨翅遮天蔽日。一直安静地乌鬃马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所惊吓,连连后退。
郝连翰墨脚尖一点,身形变幻间,已是进入了那艘庞然大物的内部,而后舱门又缓缓合上。
黑日阿都木身后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脸上模糊不清,满是无垢,浑身上下黑乎乎。只有那双眼睛没有被一路来的苦难抹去希冀,仍旧明亮无比。
黑日佳吉用手捅了桶站在他前方的阿都木,轻声问道:“叔叔,那是什么?”
黑日佳吉的疑问,让大汉从错愕中醒来,他看了眼这个十岁便随他们踏上了征程的侄子,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这个从两百年前边开始的秘密工程,在黑日部落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部落里每帐必须派出一名男性参与到寻找的队伍中,父死子从。黑日佳吉的父亲在他九岁那年,外出后,死于路过的马贼手中。一年后,年仅十岁的少年跟着叔叔踏上了希望渺茫的路途。
“我也不清楚。不过那就是我们黑日部落一直为之寻找的东西。据说赫连家族先祖是随着一颗天外陨石降临的,但是还有一种说法,是赫连家族驾驭着一个神秘天外来物来到草原。从此开始了他的霸业。现在看来后一种说法应该更为准确。这是出发那晚父亲告诉我的。”
黑日佳吉点点头又把好奇的目光转向了那个神秘的事物。
突然,那艘战舰内部开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彩,不停地开始变幻。
许久之后,光芒终于开始暗淡,战舰又恢复了原先通体漆黑的样子,舱门无声无息打开了。
黑日阿都木只感觉眼前空气之中一阵波动,有睥睨天下之姿的男子瞬间出现在他眼前。
一身紫衣的赫连翰墨扫视了一番。
“擢你为黑日部落首领,享将级待遇,黑日部落晋升三级。”
黑日阿都木闻言跪倒于地,余下其他人跟着跪倒。
除了年方二十岁的黑日佳吉。他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郝连翰墨。
“你有问题?”郝连翰墨额头上那轮红日光芒更盛。
“我…我想进那个东西里面看看,可不可以?”黑日佳吉怯生生说道。
“哈哈哈……现在还不行,以后换你来驾驭它!”这位草原上权利战力金字塔顶端的男子破天荒哈哈大笑。
“回!”男子大袖一挥,原地所有人,马尽皆消失不见。
只有那艘来自太初世界外的战舰仍然无言地停靠在那里。
……
龙虎山上有位少年道人,头戴紫金莲冠,背后斜插着一把普普通通的桃木剑,悬停在龙虎山雷池上方,道袍飘飘,宛如天上仙天师。
少年推了推头上的紫金莲冠轻声嘟喃:“见鬼了,这么重,师叔他们平日天天带着就不觉得累吗?”
不见少年如何动作,头顶莲冠顿时消失不见,就连身上卖相极好的新道袍也跟着消失。换上了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色道衣,少年满意得在空中伸了伸腿,又扭了扭手腕。
舒适至极地少年道人浑然忘我地抽出背后木剑,往下方雷池一挥,然后突兀出现在山上一处草屋外面。
那里有个正在种菜的姑娘,弯着腰给地里的红薯浇着水。
看着给红薯浇水的红薯姑娘。少年道人对着地里大声喊道:“红薯,等我回来,我娶你啊。”
说完,少年似乎是怕挨打般,又消失了,再出现已是在龙虎山下。
然而,少年没有想到的是,浇水的姑娘回头对着那处已经消失了人影的空气说了一句:“好呀!”
雷池突然开始翻滚,里面电闪雷鸣,恐怖的气息开始酝酿。
片刻之后,龙虎山雷池之下,十八层镇魔狱。
十三层以上历代天师镇压于此地的各路魔头,妖物,咆哮连连。
第十五层镇魔狱,有一头生双角,背穿双链的大妖,张开张嘴,那道轰隆劈下的雷球就像一个汤圆一样被吞了下去。
少年道人出现在龙虎山脚下时,雷池上方突兀出现一名邋遢老道人,老道看着下方翻滚不已的雷池和雷池下方此起彼伏的咆哮声。双手扶额跳脚骂道:“这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挨千刀的干的,你是闲的没事干了吗?”,那声骂声动静尤在镇魔狱咆哮声之上,响彻龙虎山。镇魔狱中饱受雷电之苦的声音复归平静。
山脚下,背负桃木剑的少年,哼着歌儿,咧着嘴儿一步一步远离了这座昔日的道教祖庭。
这一日,龙虎山有个少年道士开始下山。
……
夜里,阳泉郡,夏九幽的小院中。
那个深坑已经被夏九幽填上了,本想着再过两日痊愈之后,再动手的,只是少年不忍那道离开了院子的身影那么辛苦辛苦,明明手里已经磨出了水泡,偏生死要面子如若无事。
他坐在院子里,拿着白天折来的树枝,在空中比划着,虽然此刻的夏九幽丹田之内空空如也,但是他还是拿着树枝想重现陈兼旋转着的枪法。
不多一会,他已经有了一点领悟。那招枪法之所以有着比一般直刺更具威力的缘由,是因为枪头在旋转中,慢慢地将能量聚集到枪尖,凝成一个点,最大化地发挥了作用,而且因为旋转,所以速度更快。
他愈发地期待把这个想法用在剑气上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相同的灵气,速度更快,杀伤力更强。”夏九幽俞发肯定自己可以成功。
夏九幽借着月光,细细端详地上白天柳如鸳留下来的字迹。自己也跟着描摹起来,现在他反而觉得那些字的结构,运笔,和他以前自己琢磨出来的用刀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夏,九,幽。”夏九幽对着自己写出的三个大字露出满意笑容,即使现在仍旧写的不是那么的好看,但是比起以前,那真是好的太多。
夏九幽抬头,看到那空落落的院门,总觉不是很习惯。于是他去屋里取了锤子,钉子。对着锈了老剑条微微摇头,又去拿了锯子。走到院门处,哐哐当当开始忙活起来。
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出现在夏九幽眼里,他愣了愣,视线顺着绣花鞋往上移,它的主人正笑脸盈盈地望着她。
“你来了。”
“你看这是什么?”柳如鸳变戏法般从背后取出只包裹,不过巴掌大小,被她攥在手心。
“什么?”将最后一个拼接两块木板的木头钉好,夏九幽站起身,微微弯腰把脸凑到那只包裹上。
“你猜猜?”
夏九幽看着那露出狡黠眼光的俏脸,摊摊手,表示猜不出。
包裹被打开,包裹里面还有三个小包裹,夏九幽把里面的三个小包裹再一次摊开。一些细细的种子出现在视线里。
“种子?”
“是啊是啊。”
“种菜啊,你看院后那么一片空地,留着可不是浪费了。我们可以弄些篱笆围起来,在里边种上这些,以后就可以自己做饭啦。”
“可是我不会啊。”
“哼~就没指望你这大老粗会。明天一早就把它们种上。”
“先放好,走,陪我去城里玩玩好不好?”
“走吧。”
两人放好工具还有裹着种子的布包,朝着城里的热闹的地方走去。
万家灯火散布在这座城池的各个地方,一路走过熙熙攘攘的人潮。三两稚童拿着手里的小红笼在街上嬉闹着,突然有个绑着小辫的小女孩朝夏九幽这边跑过来,歪着头看着别处,没有发现自己就要撞到别人身上。
夏九幽伸出左手,用了巧劲握住女孩手臂,把她停在原地。小女孩一脸心有余悸之感:“谢谢大哥哥。”
“下次小心点,要先看路,记得了吗?”夏九幽从半空中接住小红灯笼,伸到女孩面前。
“记住了。”小女孩微笑着接过灯笼,又一溜烟跑开了。
柳如鸳驻足在一处小摊旁边,拉住了还要往前走的夏九幽。
“这里的鸡蛋好吃。试试这个。”
阳泉有雪花蛋,不同于一般的煎炒。先以鸡蛋清,温熟猪油于小火上,不住的搅拌,猪油与蛋清想入,油蛋相容。嫩如鱼脑,洁白而有亮光。入口即已到喉,齿舌都来不及辨别是和滋味,为阳泉郡一绝。
夏九幽以前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没几下就吃了五六个。看的小摊老板直咋舌。
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少年拍了拍肚皮,表示下次还要来这吃。
忽然摊子不远处的人群传来一阵欢呼声,柳如鸳连忙拉着还在暗自回味的夏九幽,就向那里跑去。
“哇,这只猴子好厉害。”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衣裙的柳如鸳眼里异彩连连。人群中是只猴子正在有模有样地学着人类炒菜,腰间还系着围裙,细小的手臂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惦着锅在奋力翻炒。
最后那名卖艺的江湖人端着刚出锅的小炒肉,绕着人群走了一圈,本来只当看热闹的人群,没想到还能吃到猴子炒的菜,不禁慷慨解囊,一枚枚铜板往主人的铜盘子丢去。
柳如鸳也如愿吃到了她人生中第一次不是人做的菜,并丢了一两银子以示感谢。
“败家娘们。”夏九幽看到这一切不禁小声嘀咕,他以为人群这么嘈杂柳如鸳肯定不能听到。
谁知话音刚落,柳如鸳转过头来,眯笑着眼,直看得夏九幽心里发怵。
心里暗叫不好,夏九幽没等那只往头顶落下的粉拳击来,拔腿就跑。
“夏九幽,你给我站住!”一击落空的柳如鸳不罢休地追了上去。
最终在那天晚上的湖边,那记拳头终究还是落到了夏九幽头上。
两人来到湖边,湖里波光粼粼,不时有一尾小鱼跃出水面,激起一团水花。
夏九幽拉着柳如鸳来到湖边一颗树下,两人费了好些力气爬上了枝头,肩并肩坐在一起。
双腿在夜色里摇来晃去。
两人开始窃窃私语,从他们的第一封来信开始说起,一直絮絮叨叨,夏九幽没想到那些信里的内容柳如鸳竟还记得那么清楚。
“其实啊,我刚开始的时候,对未婚夫是什么还没有什么概念。我就想着啊,为什么爷爷要给我安排这门婚事呢?刚开始的时候其实还是很排斥的,但是后来我渐渐接受了这一切,因为我没的选择啊,爷爷决定做的事,哪怕是爹爹都改变不了。”
“所以我也接受了这一切,然后尝试从给你写信,想要渐渐了解我的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也对这样的事情感到奇怪?”
“可是啊,谁知道我的希望全都落空了,你每次回信都只是寥寥几个字,我也无从了解起。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还是感觉很灰心的。我不知道如果假如我不喜欢那个人,因为某些约定必须要和他结为夫妻,我会不会不开心?我想应该不会开心吧。”柳如鸳温小声地开始说道。
“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回信,只是那个时候,对于我来说,让我写和你那么长那么长的信,委实是在难为我了。而且那个时候的我,心里只想着该怎么给爷爷报仇,所以……”
“不用对不起呀,你看现在不是很好吗,我很喜欢。”
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夏九幽拉住了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
“如鸳。我们以后要共享这轮明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总有一天我带你去看那九洲之外最秀丽的风景,我们御着剑,游遍这天下,看遍那大河。好不好”夏九幽用手指着天上明月。
“好。”夜色里的女子把头偏在少年肩头。月光如水,在树梢上的两人身上缓缓流淌。
“谁挡我,要他不得好死。”这句话默默在夏九幽心里浮现。
许多年后,任九洲所有史官,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是什么造就了拓跋大帝的一生。他们翻遍史册,也没有找到这一夜的任何记录,这句话只是属于他们两人,影响了夏九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