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国灵俱郡,现已归于紫瑶王朝,成为紫瑶王朝四十四郡之一。虽说身为浮屠军首领的尉迟千金志不在流水国赔付的八郡城,但是此举震动了帝国朝野上下。
紫瑶王朝自开国以来,和周边国家战事频起。在那大大小小的无数战役中,崛起了一批批的将领之才,紫瑶王朝尚武风盛,在紫瑶王朝平民百姓骨子里流淌着的是“你打了我一拳,我必捶你三拳”的好战血液。是以紫薇朝野之上,武强文弱,武将掌握了极大发言权。
此次紫薇和流水国打了一年的大战,让紫瑶王朝疆土一下扩张了十二个郡之多,让原本就强势的武将们更加趾高气昂。
灵俱郡高约十五丈的城墙之上,一身红甲的尉迟千金瞭望天空,目光深邃,仿若穿过天穹去往流水国王都所在。
有一刀疤男子正快速走来,男子双手呈上一封信件,正是浮屠军八大都统之一的柴红符。
尉迟千金快速浏览完信件之后,略微沉吟,露出一抹笑容。
“准了。反正,迟早那孩子也要让浮屠军的马蹄踏在那些宗门的长老堂上。就当让他练手了。”尉迟千金收起信件说道。
……
大周新历三十年,二月十五。后世记载,这是在驰骋九洲的浮屠军中不平凡的一天,时任浮屠大将军之尉迟千金,第一次把一柄利剑交到了参将夏侯手中,从此,紫瑶王朝山上宗派开始了黑暗不堪的三十年。
浮屠军阿修罗部五千披甲赤骑,从灵俱郡兵发苍玄宗,五十座墨家特制诛神弩紧随其后。
离山剑宗有九峰,以舞阳为尊。
舞阳峰山脚下,此时迎来了一老一少,还有一匹气喘吁吁的黑驴。
没有任何阻挡地,姚典兼穿过了剑气纵横的护山大阵,拾阶而上,夏九幽跟在后面。留下了可怜的黑驴。
“九幽,这山原来不叫舞阳,你可知道之前是什么名?”
“不知道。”
“其实我也忘了,那你可知道后来为什么又叫了舞阳峰?”
“不知道。”
“因为我让它叫舞阳峰,所以它就叫舞阳峰。是不是这个道理?”
“师父说的有理。”站在姚典兼旁边尤要高出许多的夏九幽一拍脑门说道。这一路他早已习惯了。
这位半点没有阳泉郡宗派界大佬风范的姚典兼一边滔滔不绝向夏九幽介绍舞阳峰的来历,离山剑宗的发展。好像一个洋洋得意地向别人展示自己玩具的小孩。
走到半山腰的两人在一处凉亭坐了下来。
夏九幽向下望去,刚才走来的石阶隐在犹如薄纱的淡淡白雾之中,山风习习,吹动云雾,远远望去,像是仙子白衫随风起伏。不时有七色剑光一闪而过。
再抬头向上望去,视线极尽之处,有宏伟殿群于白茫茫之中若隐若现。
夏九幽不禁震撼不已。以前他以为青莲山已经很高,每次打完了猎之后,总是喜欢坐在山崖边上,和名叫夏侯的另一个少年,一起往下看着夕阳下的小镇,他觉得那已经是很美好的风景。这是时候的崖畔,总有一个头发花白佝偻老人在一旁默默的吧唧抽着旱烟,然后看一眼夕阳下的兄弟。
姚典兼看着神色震撼的夏九幽,突然一笑,他想到了个好玩的事情。
他一把抓住夏九幽,纵身一跃,然后两个人就从凉亭栏杆之外坠落。
夏九幽感受自己置身茫茫白雾之中,一时竟忘了了自己正在往下坠。
突然他脚下一顿,脚底传来一个条状物体的感觉。
姚典兼看了没有任何惊吓状的夏九幽,有些微微失望,其实夏九幽哪里是没受惊吓,他只是还没反应过来。
“乖徒儿,抓稳了。”
一柄通体赤红长剑刺开层层白雾,直上云天。少年侧着身子,有些颤抖,双手紧紧抓着身旁老人衣角,显得有些滑稽。
夏九幽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驰骋在这青天白云之上。
舞阳峰顶是一片平地,平整地有若一柄天剑将舞阳峰从中腰斩而过。一座座高低样式不一的宫殿坐落在各处。
广场之上离山剑宗五千弟子正在习剑,皆披青衫,持长剑。
突然一声清鸣传来,一道红焰自下而上,然后划出一道弧线悬停在舞阳峰广场之上。
五千弟子,竖剑齐眉,单膝跪地。
“恭迎掌教!”有些弟子或许没有见过离山掌教的样貌,但是无人不识那柄名为火螭的三尺青峰。
夏九幽这才看清楚广场下方情景。惊魂未定的他伸手想擦擦额头汗珠,才发现早被山风吹的无影无踪。
“都起来吧!”一道威严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姚典兼看着下方朝气蓬勃的面孔,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离开的几十年中,离山剑宗发展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
夏九幽感受了一下脚踩实地的感觉,稍稍放松。
“他叫夏九幽,从今天起,他就是你们的师弟。也是离山未来的掌教。青冥,稍后你去给九幽安排一下住处。”姚典兼指了指夏九幽对着人群前方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说道。
“是!”名叫青冥的男子点头说道。
于是,本来应该很重要的掌教人选就这么被一句话决定了。至于入门仪式之类的,离山剑宗一向不在意这个。
丢下一句话的姚典兼御火螭又消失在云雾深处。
姚典兼消失之后,这个重磅炸弹使广场中人群沸腾起来。
谁也没想到,这个消失在舞阳峰几十年的掌教,再一次出现,会带回这样的消息。
即使众多离山弟子已经竭力压住自己心中的讶异,但是人群中还是很多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就那个一身破烂的野蛮人也配当我们师弟?”
“看他身上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怕是个还没入门的泥腿子。我们离山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这样的废柴来当掌教了?”
“这要是传出去,怕不是被其他宗派笑掉大牙。”
“就是,玄剑师兄哪里比不上这个不知道哪个乡下来的莽夫。”
……
整个广场之上顿时充斥着讥讽,质疑,轻蔑的声音。
夏九幽自小听力异于常人,虽然嘈杂无比,但是那些话语一字不落的落入耳中,人群中那些脸上的鄙夷,嘲讽,惊讶各种不一神情也尽入眼中。
名叫青冥的白衣剑修看着广场之上的乱象,眉头微皱。
“都,给我安静!”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仿若炸雷轰然在广场上方响起。
前一秒还人声鼎沸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在舞阳峰上,二代弟子中从还没有人敢触这位传剑教习的霉头。毕竟这位原本按实力可以擢升为长老的但是拒绝了的破虚境教习,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古怪脾气。所有妄图触犯离山规矩触怒这位教习大人的弟子都需要掂量掂量一下能否经受被扔入九横剑阵一个月的滋味。
“无论你们有什么疑问,有多大不满,都给我憋着,都不要告诉我,因为没有用。这是掌教的决定。”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
青冥转头询问夏九幽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夏九幽点了点头。
夏九幽伸出左手摸了下脖子上吊坠,向前走了三步。
“我叫夏九幽。你们现在可能记不住,没关系,以后你们会记住的。”夏九幽淡淡说道,他没有看向人群中的某些人,他把视线望向了人群上方的虚空中,仿佛是在对这座青山的宣言。声音并不大,不过在青冥使用某些传音秘法后很好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夏九幽的话让那些原先就带有不满的弟子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碍于青冥的威严,暂时还没有人发作。
青冥看夏九幽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示意众人继续习剑。
“跟我来!”
夏九幽一路跟着,然后在舞阳峰边缘的一间屋舍旁边停了下来。房子四周是一片竹林,青翠欲滴,不时有山风吹过,竹叶互相摩擦发出簌簌的声音。在这里一眼向外望去,可以看到缭绕着舞阳峰的茫茫云海。
“这地方以前是我住的,清净,我想你应该喜欢。”青冥对着眼前的魁梧少年说道。
夏九幽确实很喜欢这个地方。
“谢谢。”
“你先熟悉一下这里,晚些时候,会有人送来衣物,用品。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好的!不用了,师父在路上都跟我说过了。”
“那就好,有不明白的明天可以问我。”
夏九幽目送青冥离去后,并没有着急进入屋内。
他来到竹林边缘,闭着眼睛,昂首面向天空,伸开双臂,脑海里闪过这段日子以来的所有片段。刘家众人死前眼里的恐惧,怨毒,还有哀求。火光中的绝美脸庞,师父荒诞之中不经意的慈祥,离山弟子的不屑和嘲讽,不苟言笑的青冥,姚典兼描述的九洲之中的波澜壮阔。
少年想到了夕阳下的青莲山。
“九幽,你好好照顾爷爷,等我回来,我会带你和爷爷去看看那边的天空。”有人背对着还是十岁的夏九幽指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说道,豪气冲云。
抽了一口旱烟的老人眯着眼睛,笑容满面。
一声长长的啸声从他口中发出,初时有些呜咽,压抑,后来渐渐变成一种酣畅淋漓的豪迈。没传多远,就消失在风声之中。
夏九幽张开双眼,一缕微弱的黄色光芒在瞳孔之一闪而逝。
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撑住下巴,看着空中那些交错纵横的各色剑气愣愣出神。
……
夜幕笼罩,天空残着星星点点。
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屋脊,换了一身离山掌门装束的姚典兼仰卧于上,脸色微醺,旁边放着一个空了的酒坛。
“姚掌教,冒昧打扰。”
姚典兼如遭雷击,身形一闪,已是在半空之中,火螭随之握在右手。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舞阳峰上,还有人在不惊动护山剑阵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这陌生的声音他从没有听过,绝不是离山之人。
姚典兼出手,火螭化为一道赤色流星,以极快的速度向声音所在撞去。突然疾速飞行的火螭慢了下来,然后干脆不动了,任凭姚典兼如何驱使。
姚典兼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愣头青,能不动声色断去自己与火螭之间的联系,至少是无极境的存在,他曾经也是转轮境的修为,他知道哪怕是转轮境的自己,也没有斩断无距境剑修与其本命剑联系的能力。如果真是无极境修士,那舞阳峰上所有人捆在一起,也不够砍的。只是什么时候阳泉郡周边竟然有了无极境的存在?
“敢问前辈降临我离山剑宗所为何事?”姚典兼嘴上说的不卑不亢,心里极为紧张,这离山剑宗虽说不上规模广大,实力雄厚,但也是他几十年呕心沥血的经营成果。
来人散去了遮挡在四周的气雾。
姚典兼这才看清舞阳峰的不速之客。看着一高一矮赤脚虚浮在屋脊上的白色身影,当他看清了高大白衣额头上的紫色青莲印记之后,心中的紧张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那是观音宗座师的独有印记,不说在大周疆域之内,放眼九洲,那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它代表着亿万修士的尽头,大自在。
“晚辈见过观音座!”一头紫色长袍的姚典兼颤抖地行了个礼。
“姚掌教,不必多礼。”赤足白衣的高大女子柔声说道。
“本座不问自来,多有唐突。还请姚掌教见谅。”
“哪里哪里,观音座屈尊降临,是我离山的荣耀。”姚典兼连忙说道。
“今夜叨扰,实不相瞒,是因为我这徒儿和你那徒儿有些因果。所以本座有一物赠予他。你可先代为收管,等待合适的时机交付于他。”高大女子指了指一旁的咧嘴而笑的陆天青说道。
一柄长约三尺锈迹斑斑的铁条悬停在火螭左边。
“这剑是本座从一处古老遗迹之中捡来,年代不详。但是应当不是凡品。你且收下。”
姚典兼意念一动,火螭和那暗淡无锋根本看不出是剑的老铁条齐齐向他飞来。他伸手掂量了下,好像和水平最次的铁匠捶打的铁疙瘩没什么分别。“这玩意儿真的是把剑?”姚典兼心里不禁嘀咕着。
姚典兼正欲开口道谢,两人已消失无踪。
短短时间经历大起大落的离山掌教瘫坐在地上,看着空了的酒坛子,又卧了下去,很是忧愁。
“舞阳,我刚才看到了大自在诶。”有人闭着双眼,喃喃自语。
……
夜沉似水。苍玄宗,无忧宫,此刻灯火葳蕤,帷幕间曼妙身影摇动,不时传出阵阵娇嗔。
苍道灵伫立在房门后,透过纱窗,眺望着无忧宫的灯火,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