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帅于是叫人锁了马车,把宝物抬进府库,封存起来,然后写了奏折,呈明皇帝,只言率众在杏林沟打退了一股土匪,得了不少珍奇异宝,微臣不敢擅专、请皇上圣裁之语,其余却不多说。过了几日,朝廷便回了信息,说宝物乃国家财物,着左宗棠派人送还京师之语;另颁下圣旨一道,说英吉利人在哈密走失了宝物,着令限期破案。左帅接了圣旨,便安排人手送还宝物入京;至于打击劫匪一事,左帅心里如明镜般晃亮,派了几人作作样子,朝廷也就一股脑把罪责推于劫匪身上,英吉利也无可奈何,只得暗吞苦果。
马伯远其时无甚公务,对沿路情况又甚熟悉,左帅便令马伯远为首带队前往京师献宝;又令司马镜为副,择精锐士卒一百二十人护行,过了二月初二,便东行而去。这时天仍严寒,左帅便对伯远道:“虽日下寒冽,然汝智计卓越,老夫倒是甚为放心;只路途遥远,少不得沿途官宦迎来送往,宦海交往务必多征求司马镜为妥。”伯远知大帅护全之意,连连称喏。
过了仲春时节,清军即将转入伊犁,与沙俄直面而对;经年以来,自己虽久经敌阵,然不是对清军作战、便是与太平军对阵,最多不过与新疆叛军交锋,驱逐沙俄与境外,实是自己所大愿。伯远心下合计,若早去早回,应该能赶得上建功立业,便禀明左帅,二月初三便是出发之日。
二月初三这日,北方呼啸,枯草飞舞,伯远别过左帅,便领军往东开拔。这时古城大雪纷飞,道路积雪已有尺余,树木颓倒,百鸟绝迹,众人牵缰推车,一日路程不过五十来里。司马镜对伯远道:“天气古怪,道路艰难,不如就近捡了客舍,歇脚休息,且待雪停了再走不迟。”伯远应了,众人听得马上便能歇息,抖擞精神,往前疾奔。
到得距古城不足百里之处,沟深壁立,平日里行人通过尚且不易,这时天已大黑,再往前行甚是凶险。伯远只得吩咐大家安营接寨,点起火光,埋锅造饭,等待明日再行计较。众人方才栓了马匹,忽然一冰大喊:“狼,有狼。”众人往他手指处望去,只见百余米处青睛闪烁,目光凶狠,粗粗计算,竟有数十只多。伯远忙叫人结了犁杖,点了火把,一应兵丁左手持盾、右手撑矛,圆滴滴排列开来,又吩咐二十人手持弓箭分作两班,往里一层,止把七辆马车围在最中间。
忽听远处有声呼喝,狼群似乎得了命令,争先恐后从远处山坡上蜂拥而下。伯远叫声:“弓弩手。”数万只羽箭倾盆而下,狼群被射倒一半;然这群狼显是饿得太狠,发疯似往前冲锋,两轮箭雨刚过,已有十数只健狼冲至阵前,逢人便咬;兵士平素殊少见狼,有些慌了手脚,主动伸矛去刺,竟乱了队形,十来人被狼扑倒。伯远见事情迫急,举起火枪射击,那十几头狼吃疼,散了开去。
众人惊魂甫定,便撤了阵型准备歇息,忽然杀声震天,百十余骑倏忽杀到,逢人便砍,迟疑间已有几人被砍去。伯远忙传号令重新集结,那伙人见阵型严密一时无法攻克,到了近前便短兵相接。伯远选纳之众素来英勇,刀剑齐出,刚开始时那伙人还能有所斩获,但毕竟是山野匪徒,斗得久了,渐渐支撑不住,往后败退。伯远见敌人欲走,传令道:“务必抓活的。”
那众匪徒见形势反转,便想溜之大吉,然来时甚快,但风雪紧急,此刻想退却是万难。伯远指挥人众厮杀,眼看一个个即将束手,众人更是英勇,不料忽然风向大变,风雪竟朝伯远他们袭来。那伙匪徒见机可趁,便鼓足力气往远处跑去。说时迟那时快,伯远军中跳出一卒,拔腿便向一黑袍大汉追去。若在平日,那大汉定能甩开追赶逃命出去,但这时天寒路滑,许是受了惊吓,脚下跌跤,哧溜溜又从坡上滑了下来,那小卒纵越而上,将他按到在地。那大汉还欲反抗,那小卒反手扣住他手腕,双脚死死夹住他身躯,那大汉气力虽大,却无法施展出来,兀自在雪地上伸张蜷缩,众人一拥上前,将那大汉卸了器械,抬了过来。
伯远厉色道:“你们究竟何人?受谁指使?”那大汉初时仍是强硬,圆目怒睁,脸面往斜里一摆,道:“老子技艺不精,被你们抓了尽管发落便是,休言废话。”司马镜跳了出来,道:“有甚话快快说来,免得皮肉受苦。”那大汉
“哼”了一声,仍不言语。司马镜便欲给他用刑,刚才抓大汉那小卒凑近伯远说了几声,伯远便打断了,道:“莫急,我有办法。”他便说道:“来人。”众人应诺。伯远便道:“来,将他绑缚了埋雪地里去,管是狼吭豺叼,且由他吧。”众人真就把他埋进雪地,然后自顾自的安寨扎营,不去理他。
那大汉初时仍是勉强支撑,但时间一久,双腿先被冻僵,继而感觉身躯也被冻住,又不见同伴搭救,心想如此下去,不消一夜,就是一个时辰也难捱,这时已感全身麻痒,忙连连呼叫。伯远见时机已到,将他从积雪下挖了出来,带至伯远面前。伯远装作漫不经心状,便问道:“如此你是愿意说的啦。”如若伯远色厉内荏,那大汉定然耍奸使计,这般轻描淡写,反教那大汉心里发酥,只得如实回答:“其实小人和这群土匪并非一伙。”此言一出,在侧皆惊,人人心中疑窦究竟是怎么回事。
伯远听得此言,顿时沉下脸色,道:“既然你跟他们并非一伙,莫非是单单想谋财害命不是?”那大汉连连顿首,道:“谋财却是有的,害命的事却是实不敢做。”伯远道:“还想抵赖不成?”那大汉道:“其实我等不过是平常练武的武夫,近日听得有人说有笔大宝贝近日经过这里,那人便广下英雄帖……哦,不,是邀所有有意愿的人前来帮忙,说是见者有份,小人也是手头时下拮据,便想干趟不值当的买卖填补窟窿。”言辞恳切,倒像句句肺腑,伯远后来如何安排,请听下回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