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远但觉事情蹊跷,这押运宝物的行经本是密之又密,怎会才出迪化消息便散布的如此之广,便问道:“那聘你的人可曾认识?”那大汉道:“识得,识得,此人江湖绰号‘黑袍隐士’,平素来去无踪,真实姓名却无人晓得。大家只知他身穿黑袍,武功卓越,与江湖上不少人皆有往来。”伯远又问道:“你能否将此人肖像描绘出来?”那人点头答应,伯远便叫人拿来纸笔,叫他去画。
那大汉执笔画了半响,衣袍身形倒是画得飞快,只是到了脸面部分,踌躇不定,涂了又改,旁边司马镜以为他故意拖延,厉色道:“还不老实描画?”那大汉委屈道:“非是小人不尽力,只是那‘黑袍隐士’素来黑纱遮面,就算见得他一半脸面,想来也定是假的。依小人揣度,他倒是应该与官府有莫大干系。”
众人听得那“黑袍隐士”竟然来自官府,不由得大惊失色,伯远只得跟那汉子说道:“既如此,你只管照自己所想画一个吧。”那人便画了一幅交给伯远。第二日天明时分,骤雪方歇,伯远便点齐人马,准备继续前行。到了古城,伯远把众人拢在一起,说道:“这大汉已讲明原委,我等行路之人也不便将他带在身旁,大家议议如何处置?”众人有言扭送官府的,有说当作苦力的,伯远都没有应允,当众把他放了。众人都大为不解,只有司马镜沉默无语。
待放了大汉,伯远手指那日擒住那大汉的兵卒,道:“解力坤,你还得办趟差事,想尽办法寻得那大汉联络之人,回来禀我。”解力坤欣然领命而去。众人久未休整,困乏的紧,伯远便叫大家饱餐一顿,第三日上方才上路。
第二日子午时分,忽有朝廷旨意送达,俱言伯远不必亲送宝物入京,可转送至兰州由甘肃巡抚安排转运。伯远情知个中蹊跷,奈何无计可施,腑中酸痛,不禁“哇”的落下泪来。这帮贪官贼寇竟是无所不及,尽然想出此等招数巧立名目,心想此批宝物已是不能尽归国库,辗转翻覆,一宿无眠;途中自己想了不少计策,比如途中遭匪、监守自盗之类,然而自己终究会被牵连进去,到时自己性命尚且事小,宝物更是难以保全啦。伯远便连夜起来重新清点马车中财物,细细核查,逐一登记,只忙至夜深方休。
次日醒转上路,解力坤早赶来报道,原来那大汉离开之后,先转入哈密守备府中,又兜转往兰州方向而出,具体那人在守备府中所作所为,解力坤无法近身,也就不得而知。伯远似乎料到了什么,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话音刚落,又补充道:“你把这封信件以匿名方式发于京师,再拓印若干,分发地方各处。”便将昨日所写信件递给他,解力坤领命而去。
这时天已转晴,护送队伍经玉门、转酒泉、不日便到了兰州府地,一路顺顺当当,倒是无甚变故。伯远与司马镜闲聊,他哈哈打趣道:“大人不免太过拘泥了,都是老狐狸啦,怎会把祸水往自己老窝引哪。”伯远点头称是,便递了拜帖给甘肃巡抚李德隆。须臾便接到李德隆回复,先是叫人在驿馆好生招待护送队伍,又约定次日辰时进行宝物交接。这日夜里,伯远吩咐大家小心看护,万勿此时出了纰漏。
第二日上,护送队伍早早到了巡抚府衙,李德隆定是提前得了消息,早在那迎着呢。李德隆嘻嘻走上前来,轻轻拍拍伯远肩臂,道:“贤弟一路护送宝物辛苦,快快请进。”说着便将伯远迎入屋内,只留其他人等查点核对。
上次与李德隆交往,乃是自己身陷囹圄,亏得俪如搭救将自己捞了出去,这兰州巡抚衙门自己却还是初次进出。府衙面积不小,但格局甚是单调,前边是办公处所,后边有房屋十数间,却是留作处理文案、休息之用。伯远连连叹道:“若论富丽堂皇,比起李府可是差的远呢。”
两人稍稍坐定,早有人奉上茶来,李德隆逊谦道:“兰州府衙简陋,还望贤弟多多担待。”这些时日,伯远与司马镜结伴而行,也识得了不少虚与委蛇之道,忙道:“下官今日托陛下恩赐之洪恩方有幸走入这巡抚衙门,又有何德何能敢嫌弃大人府邸的不是?”李德隆见他委曲行事,忙道:“如此说贤弟却是见外啦。你我既为抗击外侮并肩而战,又有俪如小妹这段情分,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如此说话却是生分了。”说完哈哈便笑。二人便又寒暄一番。
正交谈间,忽有人前来拜见,李德隆兴许是有些兴奋,道:“就说本官有公事在身,叫他改日再来吧。”那人凑近李德隆耳语几番,李德隆脸色登时大变,强作欢颜道:“贤弟,有要紧事我先处理一下。”伯远忙说:“大人只管去忙。”
李德隆推门出去。
伯远呆坐片刻十分无聊,便推门去院中活动筋骨,近来他习得一套方法对修养身心大有裨益,便在院中练了出来,正练到“伏虎吞云”式上,只见一人从穿堂走了过去,身形魁梧,脚步沉健。伯远忙躲在一旁观视,说来也奇,此人形貌竟与在古城外抓住的大汉颇为相似。伯远情知李德隆素喜聚敛钱财,此时竟打上这些宝贝主意,真是有所预料却又出乎他意料之外。
接着李德隆从那间屋舍走了出来,伯远本欲回得屋内,又恐李德隆狡黠蛮横心生怀疑,便急中生智,在院落间虎虎生风起来。听得脚步迫近,伯远也装作不理,自顾自的挥拳扎马,猛听得有人拊掌道:“好,好。”原来这拊掌喝彩之人竟是李德隆。伯远忙收了拳脚回头去看,只见李德隆虎须虬张哈哈大笑呢。伯远上前施礼道:“大人,下官山野拳脚,叫您见笑啦。”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