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如情知让伯远一时接受不易,幸亏一路上前来自己已有了主意,便赚哄他道:“今日恢复故土事大,若殒身于此,岂不可惜?”伯远听了“恢复故土”之事,心中一怔,半晌才说:“那惩治贪恶之事不办了?”俪如知若跟他攀谈这事,以他性格今日绝难活命走出甘肃,便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待收复新疆,慢慢延谈此事不迟。”伯远无奈,只是颔首不止,却不搭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李德隆始才回转,道:“贤妹,可有主意啦?”俪如强打精神,说道:“叨扰兄长挂怀,伯远已有主意啦,只是不知那封奏折还能否撤回?”李德隆道:“贤妹放心,奏折之事,自有朝中诸位大人操劳。只是还须贤弟想明白的好。”俪如料他也会如此搭话,自己说辞早已备好,道:“兄长为上,但有吩咐我们自当遵从。”伯远也不答话,只在那不住点头。
李德隆拊掌说“好”,早有师爷拿了银票、收据进来,伯远情知已不清白,索性上来取了银票,签了姓名。李德隆拍掌道:“不愧是左帅的爱将,贤妹眼光不错啊。好,好。”伯远道:“多谢大人海涵。马某冒昧,还望大人赦免伯远罪过,一笑泯恩仇可好?”那李德隆本正襟端坐,这时往前俯身道:“贤弟太见外啦。不如晚上愚兄设个酒局,款待贤妹与你如何?”今日既已如此,伯远索性舍出自己,爽快的答应了。这晚彩灯招展,丝乐绕梁,众人推杯换盏,赌酒猜拳,碰着男士皆称兄弟,遇着女子俱呼姐妹,直至子时饮宴方罢。
第二日上,伯远、俪如别了李德隆,往新疆赶赴。一路上黄沙漫天,山峦有如排戟,幽谷深触地府,行至张掖,捡了上等旅社便住,俪如打趣道:“也不枉你待牢里这几日,反倒赚了不少银子,竟大方起来啦。”伯远嗔怒道:“足足两万两,现在不花,难道留作罪证不成?”这晚点了好酒好菜,权且当做犒劳大家一番,兵丁酩酊大醉,早早歇了。
到得夜里,听得柴犬吠叫,一会进来几个人,金发长须,碧蓝眼睛,全然不是中华人氏。伯远怕有变故,便摸近偷偷来听,听得一人道:“麦考,现在迪化已被清军攻克,敦煌来的宝物该当如何运出?”另一人道:“无碍。多亏布鲁花前些日子夺回吐鲁番,宝物可从吐鲁番至喀喇沙尔再转运出去。”原先说话之人道:“如此甚好。”
伯远不敢靠的太近,便潜身到了后院,只见那里停了七八辆马车,车内满满当当,伯远便靠近打开马车察看,那里面不是金银,也不是珠玉,原来是字画古董之物。伯远知其珍贵,便回了卧室,叫醒众人,定了计策。
第二日上,待那伙人出了客栈,伯远便带了众人,远远跟随,车辆将至哈密境内,伯远叫人换了劫匪衣裳,驰了骏马,赶在那帮人前面设伏。伯远作哈密守备时,对这一带地形细加勘察,现在真是了如指掌,前面有条幽径,壁立千仞,小径羊肠,乃通向哈密的必经之路。众人早拿了弓箭火枪,匍匐等候。
过了半个时辰,只见一众车马蜿蜒驶近,待入了埋伏,伯远呼哨一声,弓矢檑木滚将下去。那伙人众虽多,但不少是当地雇佣的向导、民兵之属,见此局势登时慌了手脚,择路便奔。待其走尽,只有十来个外国人士,伯远便率人围了马车。初时那伙外国人抵抗激烈,但抵不住对方人多,渐渐举了白旗。
那领头的叫道:“我们是英吉利人氏,在贵国有司法豁免权力,你们如此做法恐怕会叫贵国政府蒙羞。”伯远
“呸”了一声,横横地道:“老子不管什么英吉利不吉利,此路老子开的,便由老子做主。”伯远叫人拿大绳绑缚结实,带了马车扬长而去。众人行了几日,到了迪化地界。
左帅听闻伯远、俪如归来,十分欢喜,自从出了差池,与伯远已是经月未见,早派了人来堡子窝接应。俪如见子修不在队列之中,知其仍在怨恨自己,不免心情反复,便别了伯远先回郭府。
伯远见了左帅,忙跪倒在地,“伯远这次回来,全赖大帅活命。”左帅年事已高,本欲扶他起身,力已不逮,便吩咐随从扶了伯远,又搬了椅子让他坐下。两人闲聊片刻,忽然伯远对左帅道:“大帅,我在甘肃地界,巧遇一件怪事,有十来个英吉利人雇了七八辆马车,装满字画古董准备偷运出境呢。左帅听是字画古董,若有所思,道:“马车现在什么地方?”伯远道:“便在府衙后院。”左帅招呼道:“走,快带我去看看。”
伯远便搀了左帅,前面随从引路,过了门厅,才入后院,早见八两马车停放妥当。左帅吩咐左右,打开一辆马车察看,只见车厢内俱是名家字画,汉之班固手书,唐之帝王画像,又有右军之书法,颜柳之墨宝,满满当当,足有前幅之巨。
打开第二辆马车,是各类丝帛绸缎,从秦汉及隋唐,描金镂线,金冠凤戴,面料考究,巧夺天工。旁人看了暗暗称奇,这等物件别说得那么一件,便是看上一眼,也是千年修的造化呢。
左帅又差人打开两辆马车,原来是宗教典籍,讲佛的,谈道的,记载耶稣蒙难的,描写真主登高的,粗粗算来,光宗教类别就有十几种之多,除一些汉文著作外,更有梵文真典,拉丁古卷,若叫那信众得去,非镶金镀银、顶礼膜拜才肯罢手。
众人越看越惊,已是按捺不住,便又打开两厢察看。原来是各色石刻,远的又讲述凯撒征战的,近的有太宗昭陵六骏的残片,透雕挺身伫立,气宇轩昂,浮雕栩栩如生,宛若流动。
伯远虽对文物古董不甚了解,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神游体外,众人便欲打开第七辆马车看视,左帅知此处人多口杂,不宜再看,忙阻止了。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