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一般是没有名字的,他生命中最闪耀的时刻就是领盒饭的那一瞬间。
这很不人道。
也许他对整个世界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是生,是死,无人关心。
但他是他自己人生的主角。
小时候,大部分人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整个世界围绕自己而转。
他们骄傲。
直到时间告诉他们,自己只是这世上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他们放弃。
你们错了。
你是你生命的主角。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我们的路人甲先生,是有名字的。
约翰。
的确是和路人甲气质相符的名字。
单以数量而论,伦萨王国唯一能和“约翰”媲美的名字恐怕只有“杰克”了。普通的名字,普通的人。
约翰生平最引以为豪的,莫过于他是土生土长的伊利奥斯人。
这风景如画的伊利奥斯。
这学院所在地伊利奥斯。
也许会有乡下人好奇,不过是个土生土长的伊利奥斯人,就这么值得骄傲吗?
当然。
因为这意味着约翰拥有伊利奥斯的“居民权”。
不要小看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有这三个字,无法在伊利奥斯购置房产,无法在伊利奥斯享受“市民医疗”,无法在伊利奥斯“持证骑马”。简单一句话,没有“居民权”,在伊利奥斯寸步难行。
很多外乡人穷极一生才取得伊利奥斯的居民权,然后在十五万金币每步的狭小空间中慢慢老去。
可恨。
约翰没有这种烦恼,平凡普通,他很知足。
不过也许这份宁静,就快要被打破了。
约翰是伊利奥斯上城区齐贝林餐厅的侍应生,以前他的工作地点仅限于餐厅内,而现在,情况起了变化。
约翰骑着他的枣红小驴,一边核对着下一家的送餐地址,一边叹气。
也不知是谁突发奇想,发明了“送餐到家”服务,彻底改变了餐饮业的经营方式,使得本来只需要在店内工作的约翰不得不每天在烈日下奔波。
“真希望早点送完餐啊,晚上还有说书人白胡子的专场故事会呢。”
“啊哼啊哼。”枣红小驴也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毕竟同样是送餐,凭什么它是被骑的那一个?
约翰用袖子擦了擦汗,刚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却被齐贝林餐厅的另一个侍应生一把抓住,“找你半天了,还送什么餐!学院那边有大生意啊!”
“啊哼啊哼!”枣红小驴隐约察觉到会有更艰难的任务等着它,提前表达了不满。
“大、大生意?”
“没时间解释了,快跟我来!”
“啊哼啊哼!”
在一路奔波后(主要是枣红小驴的奔波),他们抵达了学院那个曾经默默无闻而此刻万众瞩目的小山下。
约翰被眼前的景象晃晕了。确切地说,他是被眼前无数晃动着的人头晃晕了。
“为、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头!”
“你傻啊,有这么多人,当然有这么多头啦!”
“原来如此哦。”
果然能和笨蛋沟通的只有笨蛋啊。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呢?”
“说了是大生意,大生意!这么多人你看不到吗?客流就是金钱!”
“啊?”
“啊什么啊,厨师长他们就快到了,赶紧开始做事!按照大宴会的标准!”
“哦,好的好的!”
有时候,解释不如直接指示。
在约翰布置场地的时候,时不时会传来一些奇怪的话语。
比如说“前排出售小板凳啦!最近距离观看这最后的大赌局!”
比如说“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八宝粥啦!脚挪一下!”
“最后的加注机会!把握住!”
是的,今天就是“学院三宅赌局”的最后期限。一次莫名其妙的惩罚,竟发展成了学院学生、教师、伊利奥斯市民、若干来历不明之人的集体狂欢。
前些日子,那“三个倒霉蛋”连同小木屋一起消失之后,谣言四起,各方猜测不断。唯有一点不变,那就是赌局将会进行下去。如果他们在最后期限前回到小山且没有离开小木屋,则不会被赶出学院,同时买他们成功的人们将会获得巨额的奖金。
否则,他们三人被赶出学院,押对赔率的人一起庆祝。
今天人们来到小山下是因为两个谣言。
有人说他们三人碍于面子,为了不被强制退学,索性自己人间蒸发。
有人说他们是想投机取巧,在最后期限前的一瞬间回到小山,避免某些同学的挑战。
太阳沉下海平线的刹那就是最后期限。
人们基于这两个谣言来到山下,如果他们不出现,那么直接赢得赌局,如果他们投机取巧,那么人们很可能会一拥而上,将他们活生生拽出小木屋。
“怪不得这么多人呢。”约翰终于明白其中缘由,而向他解释的某个路人直接从约翰怀里拿走了一个甜点作为报酬。
毕竟,向约翰解释一个问题太费时间了。
小山下,人头攒动。
小山上,烈日当空。
时至中午。
热。
很热。
伊利奥斯是座沿海城市,热辣的风裹挟着海盐味扑面而来。
口干舌燥。
这个时候,一杯冰镇苏黎苍白艾尔酒绝对是解暑的首选。
“真想来一杯冰艾尔啊。”小山下的大部分人心里都冒出了这个念头。
于是他们开始互相询问。
“你有没有…就是那种…”
“没有,滚。”
在无数次的尝试与拒绝之后,有人问到了正在搬货的约翰。
“嗯,有啊。”
天籁。
“刚从冰窖里搬来的,还在冒冷气呢。”
大汗淋漓的人们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动人的情话。
约翰搬来的艾尔酒很快就销售一空了,人们贪婪地允吸着瓶底的最后一滴酒。
今天的艾尔酒格外好喝呢。
“再来一杯!”
“这里也要!”
约翰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心里想着店长不愧是店长,任何商机都能把握住。
小山下的人们在经过了一上午的等待之后和方才的豪饮后,肚子开始抗议了,午餐时间到。
午餐时间想必那“三个倒霉蛋”是不会出现的,于是人们开始放心地吃午餐。
约翰又理所当然地忙碌了起来,摆桌子,架遮阳伞,点单,上菜…别人吃得红光满面,他却没来得及吃一口饭喝一口水。
谁叫他只是个路人甲呢?
人们把酒言欢,约翰快要累瘫。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于无声处听惊雷!
小山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建筑物。
“不,我绝不承认这丑东西是人类的作品!”建筑系某学生当场陷入疯狂。
一片寂静。
喝酒的一口酒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吃饭的直接吐了出来,承受能力差一点的甚至开始寻找厕所了。
“这、这什么玩意儿,好丑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小木屋上,约翰一时间也忘了上菜。
只见那丑得惨绝人寰的小木屋门,缓缓开启…
一只手从屋内伸了出来,掌心朝上,挑衅般地轻轻勾了勾手,意思是:有种来啊。
一时间,群情激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