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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祭品(二)

老徐今年73岁,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打光棍,只有他的亲戚朋友才知道,他老婆是看他赌博戒不掉,生活过不下去了,抛下儿子和老徐,跑了。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老婆,被他赌博赌输给别人了。

其实他老婆耳根子软,并不太反对他赌博,毕竟年轻时候的老徐可是行家,拜过师学过艺。他的师父是个算命的瞎子,他连正脸都没见过。他师父什么都没教给过他,只是老徐偶尔走过那个卦摊的时候给了他一道符。

那时候的他,还不是行家,每天赌博有输有赢,但是他老婆依旧没有太怪罪,因为他们两个夫妻恩爱的令人发指,是的,令人发指。老婆就是老徐的一切,比他的命都重要。

在一个人的漫长的生命中,‘生命’的重要性是逐渐缩水的,因为随着年龄的增加,自己能活的年月也就慢慢变少,生命出现了贬值。而且随着阅历的增加,有可能就会有一些东西,值得用生命去守护。即便如此,在老徐当年那个年纪,绝大多数人最重要的东西,依旧是‘生命’。即便在情绪激动或者情况紧急的时候,人会确实做出奉献生命这种‘不太理智’的行为,但是只要给一个人长时间的考虑和充分的对比,你就会发现,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保留‘生命’。

在这方面,老徐确实算是一个异类。

那天他输得多了一些,感到有些失落有些愧疚,本来打算赢钱给老婆买糖烙饼吃的。路过一个卦摊的时候,有个瞎子背对着他坐在摊位上,从侧面能看到这人带了个蛤蟆墨镜。

“输了?”瞎子一句话喊住了他,当时整条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清净,平时虽然人不多但是三三两两的也总有人经过,今天就只有他们俩。老徐也觉着有意思,以前并没有看到过这里有个算命的卦摊。

“输了又怎么着?你能算出输赢你去赌啊。在这里忍饥挨冻的,还要找你爷爷的晦气?”

那瞎子没说话,反手抖出一道符,“不要钱,拿着,走吧。”

老徐楞了一下,抓起那张符说了句“要钱谁给你啊?”就走了。走出去老远听到那瞎子喊:“赌的时候,贴在身上!”

自那时起,老徐就开始赢多输少,越陷越深。但是既然是赢多输少,陷多深都无所谓,毕竟能赚钱的都算是工作,陷得越深就算是越敬业。

赢多少输多少是个概率问题,即便你赢多输少,该输得时候你也得输。所以不出意外的,终有一天,在老徐该回家之前他就把身上带的钱都输光了。

“我说老徐,你没钱就让个地方,别XX站着茅坑不拉屎,滚一边别挡着我发财!”说话的叫刘二瘸子,还钱还太晚让人打折了腿。

刘二瘸子发现最近老徐可是风生水起,气得他牙根痒痒。

毕竟‘在赌场里,任何一个人赢的钱,算到最后,都是从所有人身上赢走的’,所以说刘二瘸子自然也就认为,别人的钱,要么是他‘输过去的’,要么是他‘还没赢过来的’。今天看到老徐输光,刘二瘸子那真的是开心的不得了。

老徐作为这里的‘行家’,气势上自然也是不能输,“你输得腿都被人打瘸了还敢来?”

“我XX腿是干你X干太多累瘸的!”

“你XX个瘸子…”

骂街其实就那么两句,关键是旁边有人观战,看骂街可不讲究‘观棋不语’那一套。在众人的哄闹中两人终于是杠上了,要说文人文斗、武者武斗,他们俩,只能赌博分个高下了。

因为是呛火,赌本自然不能小,所以从手电筒到自行车,赌的是越来越大,老徐赢的是越来越多。

最后刘二瘸子居然随手把贴身的房契掏了出来。

老徐也讽刺道:“输得就剩下房子了啊?还是算了吧,爷爷今天饶你一次,该滚就滚吧。”

没想到这刘二瘸子不买账,一拍桌子大吼一声“X!老子不要你的房!老子就要你老婆你敢不敢赌!?!?敢还是不敢?”

其实这刘二瘸子也是有心机,对方肯定是不敢用老婆赌的,毕竟他们夫妻俩那关系大家看在眼里,这样对方不赌,自己就有个台阶下。

没想到老徐听到有人要他老婆一下就上头了,也喊道:“赌老婆可以,拿你的手赌!”

结果刘二瘸子当时就怂了,但是背后一群人起哄,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就把手往桌子上再一拍!“去他X的,赌就赌!”

然后还找来了赌场的证人,基本上都是一些道上面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派下来放高利贷的,一天天也是闲得无聊,看到这情景,居然也都乐意来公正。

结果真到赌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想赌了,但是却骑虎难下。

要说这人啊,真是有意思,在‘仅一件’事情上就能把自己的‘多个’劣根反应的淋漓尽致,为了‘别人眼中不值一提’却‘只有别人存在的情况下才存在’的面子,用‘无法支付的赌注’来增加气势,‘虽然能够预见可怕的结果却孤注一掷’的,把自己活生生推向了深渊上的独木桥之上。

这次他们俩都是幸运的,因为两个人只有一个会失败。

而大多数时候,在独木桥上搏斗的两个人,会双双坠下无底深崖。

他们赌的是大小,最简单也最快捷,最看重运气的方式。

没有什么牌技,因为是庄家发牌;没有什么老千,他们身边早就挤满了人;也没有什么计算,因为只用到两张牌,且赌注已经定下了,根本不用考虑跟多少的问题。

刘二瘸子输了,当那帮放高利贷的用锤子把他的手砸烂的时候,全场沸腾…

只有老徐,怕了。

老徐愣了一会儿,转身就想走,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发现这个地方不适合他。就在这时,声嘶力竭中的刘二瘸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公证人们立马把他拉开,在赌场里报复,你是活腻了。

刘二瘸子却大喊:“我要赌命!!我赌命!!赌你老婆!!”

……

那帮人强行把老婆拽走的时候,老徐拿着菜刀拼命的挥舞,然后被人一拳打翻在地。老徐眼看着老婆声嘶力竭的被人拽出了屋门,心下一横:“我要了他的手,我赔他,我赔他啊啊啊啊啊!!!”

然后用菜刀生生把自己的手指都切了下来。

但是根本没人理他,他手指被切掉之后更是没法去追别人,来人里面有个心眼好的,给他胡乱抹了点药止住了血,也走了。

滴水未进的两天之后,老徐才发现一直贴在腰间的那道符丢了…不知道是赌之前就掉了,还是拉扯中丢掉了,这时候的老徐完全没有力气想这些事情,他想死,但是还有个上小学在住校的儿子。

那周末,老徐带着儿子搬家到了一个新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儿子慢慢的也接受了妈妈抛下他俩的这个‘事实’。而老徐发觉自己最后输得这么惨可能与那道符丢了有关的时候,也已经把这件事情深埋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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