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正军从小就懂事,虽然是单亲,但是他从来不让自己母亲操心,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
他知道他母亲不容易,一个人养一个家,而且只有小学文凭,只能给人干干打扫卫生照顾老人的活儿。
后来贾正军结婚生子,把老母接到了家里来,万万没想到……
婆媳关系居然还很融洽。
他是真的不想飞黄腾达,他觉得这辈子,跟家人在一起,足矣。
这一天,下班之后的贾正军照例骑自行车回家。其间要经历一条胡同,那条胡同又窄又曲折,今天又刚下过雪,难走的不行。
在他路过一个岔路的时候,飞蹿出一只身穿道袍的道士,直接飞到他的自行车前,然后在贾正军确定自行车行动并没有受阻、绝没有撞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侧飞出去,倒地不起……
可能是因为最近碰瓷儿的新闻太多,贾正军当下条件反射……
扔车倒地。
谁也不敢动,因为谁先起来谁赔钱。
贾正军躺在这边,老道躺在对面。
……
当时气温是零下12度,两个小时之后,道士毕竟是年纪大了,可能是扛不住了。
“施主,要不今天先到这吧”
“恩,改天吧”
“改天!”
说罢二人都缓慢起身,
“青山不倒绿水长流”
“他年相见后会有期”
“请!”
“请!”
……
起来之后,贾正军还在原地缓了缓,毕竟是侧身躺着腿有点麻了。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天寒地冻的离家还有不远的距离,他想到附近还有个小茶馆,就打算进去歇息一下。
以前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进过这间茶馆,进来之后就发现跟白天不太一样,里面喝茶的少,抽烟的多。门帘子里面还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在打麻将。贾正军也不是未入社会的小孩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见过耍钱的也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贾正军有心退出去,但是进都进来了,何况自己这腿还抽着筋呢。毕竟是茶馆,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营生,自己喝个茶总没关系吧。就算是在赌场里也不是人人赌钱对吧?
所以他就找个角落的位置坐定,点了壶最便宜的茶。没喝两口,对面坐过来一个人。
“施主,咱俩还真是有缘。”
贾正军一看,不正是刚才跟自己一起躺着的老道么。
“诶,你看我也不容易,你就别讹我了吧。”贾正军显然是打算息事宁人。
“诶诶诶,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这道士一看就是北京人,一嘴的京腔,“都是同道,什么讹不讹的。”
“恩?我怎么跟你还是同道了呢?”贾正军一愣问了一句。
“来这的,不都是想玩两把嘛,以前没见过你啊?”
“不是,我就进来休息休息,没玩过。我歇会就走了。”
“诶,别走啊,来都来了,走是怎么话儿说的啊,来进来玩两把,这得有老人儿带着才让进门儿。”
没想到这老道还挺热情,一拉二拽的,老道穿着道袍,贾正军也不好推搡,一边嘴上说着拒绝一边就被老道给拉进了内室。
别看是个胡同里的小茶馆,里面的东西可是一应俱全,麻将、牌九、德州扑克、骰子比大点,从古的到今的,从海外的到国内的,主流玩法大概都能找得着,正中央还有个大轮盘。
进赌易戒赌难,要是再有个热情的主儿带着一起,那迅速就能加入到赌博斗争的大浪潮里。
这道士带他玩这玩那的,贾正军也就当是作陪了,也没在意为什么这帮人跟这‘自称为老人儿的’道士好像也并不太熟络。
贾正军陪着道士赌,陪着陪着,不知不觉之间,居然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这时候的贾正军,脸色通红、目光有神、发型散乱,额头上渗出了不少汗,衬衣纽扣也解开了三个,俨然一副入定的状态。
要不怎么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贾正军第一次赌博,抓赌的就来了……
……
可能还真是有缘,贾正军和老道被关在一间小屋儿里面。
“施主,你刚才手气不行啊。”老道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虽然已经被抓了,但完全不影响他的热情。
“运气不好”贾正军刚才还在想着怎么跟家里解释,结果被老道一带,思路就走偏了。
“你看我,刚才赢得不少吧?”
贾正军一想,这道士刚才确实是赢了不少。
“你有什么手法?”贾正军一下就想到了出千,毕竟这个道士长得…太不像好人了。
“赌博出千是有违天命啊,咱出家人怎么会干那事。”老道贼眉鼠眼的信誓旦旦道:“我这有个转运符,贴在身上就可…”
“行了行了,都在哪了还推销。”贾正军有些不耐烦,他把自己被抓了的事大部分责任都怪到了这个老道头上,要没有他非碰瓷儿自己、要没有他非拉着自己去赌,自己至于蹲在这等人捞么。
“谁说推销,谁说推销了。这道符,自己用本来就是有违天意,要广布出去,才能散掉了业障懂不懂,我这符送给你,又不是一次性的,你带上好用就带,以后也用不着再找我拿,不好用扔茅房里冲了!”
这老道一说还就一大套,说罢就把手伸到身后,示意贾正军给他遮着点。在屁股那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张绸缎做的符咒,上书一‘祭’字,还没等贾正军看清细节,那老道直接就沿着他的裤腰,捅进了他的裤裆位置。
贾正军跪地不起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这老道绝对是练过…’
贾正军后来被母亲领回家去,他母亲是个异常传统的人,哭天抹泪之后就是怨天尤人。贾正军自然是对母亲和妻儿发誓,自己真的是第一次去,以后也不会再去。
再三发誓之后,这事才算过去。
那张符也被雪藏了起来。
‘自欺欺人’在逻辑上总是出奇的可笑但又出奇的严谨。‘我不赌博是因为我自己从内心中不打算再赌,跟这符又没有关系,扔掉之后也还是可以赌,做这种表明工作又有什么意义呢?’贾正军这么对自己说。但是如果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去,还用的着雪藏么?像老道说的扔茅坑里冲了就好了。连表面工作都做不好,基本上是不堪大用的。
果然不出三天,贾正军又出现在了那家茶馆里,前几天他只是喝茶,远远的看着,一来是自己确实有戒赌的打算,虽然才赌了一次,二来是第一次赌就被抓,怕了。
但是后来茶馆的伙计跟他说,份子钱是每月都交的,一般不会出事,主要是上次被人给举报了,还直接举报到市里了,没办法。
还跟他说:“那个跟你一起的老道,你熟不熟,那段时间就你们两个生面孔,我们老板说可能就是他举报的。”
贾正军笑了笑没有在意,你见过哪个2哔举报的时候把自己也举报进去的…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一晃20年…
离了婚之后儿子被分给妻子,母亲在自己赌博的第二年就气死了。
贾正军输光了家产之后想起了那道符,带上之后果然管用,至少是输赢参半,赢略多一点,这样他24小时泡在茶馆里,赌赢的那点还能买个吃的维持生计,睡就睡在里屋椅子上,想洗澡了就去澡堂。
自从带上那张符,贾正军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被‘赌钱’置换。
甚至这几天,贾正军突然生出一种想法,“多活一百年和多赌一分钟之间,我肯定是选择后者”,“即便是有一天赌不了了,只要能看见、能听见,也满足了。”
贾正军觉得自己是疯魔了,但他并不在意,不疯魔不成活嘛。看来自己离大师的境界也不远了。
……
这天贾正军连输了好几把,眼看着再输就只能去外面搞钱了,他拿出贴在肚脐的已经被他盘的油润的符咒,在手上搓了搓,打算涨一涨运势。
恰逢一个老大爷路过茶馆。
路过的老徐看到他手里那张符,突然忆起当年。虽然过去了将近50年,但是仇恨立即涌上心头。
“这符,是从我这偷的!”
“我妻,是你害的!”
想罢就去对面小卖部买了把水果刀,红着眼睛回来。
贾正军刚好输完,从茶馆里出来打算搞点钱继续赌。
第一刀切上去,贾正军吓得拿手一档,断了双手的手筋。
第二刀往他脸上一划,正好划在了眼眶上。
第三刀朝着他的头扎去,扎进了贾正军的左耳,卡在了耳骨上。
拔出来之后换了个方向再次扎去,说来也巧,刚好扎进了贾正军的右耳……
四刀过后,贾正军双手尽废、双目失明、双耳失聪……
血,把从东边路过的罗世溅了个满脸懵逼。
贾正军的母亲,
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