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大,也就是之前提过的徐某,是这一片儿有头有脸儿的地头蛇,手底下有不少弟兄。
当年他打完爹之后其实是心中有愧的,所以他回去打算跟老爹道个歉,毕竟他爹当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觉得这事情还有转机。
那时候他们家隔壁有个秦大妈,早年丧偶,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把儿子拉扯大,儿子大学毕业在基层做起了小领导。
巧了,就在徐老大打了他爹的那一天,秦大妈刚在警察局里把赌博的儿子捞出来,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有这么个上讲究的爱好。
儿子上大学之后,把一切精力都用来听墙根和嚼舌头的秦大妈自然是知道,这栋楼里只有一个人有前科,就是徐老大他爹,老徐。
而知道的原因就是,老徐当年和一个道士喝酒喝多了,说起了自己在赌桌上如何如何。再联系上老徐的断指,一切不切实际的猜测在秦大妈心里都变得信誓旦旦。
然后她自然是发挥自己苦练了几十年的撒泼功夫,坐在老徐家就开始骂,大概意思就是‘我儿子赌博都是因为你’云云。
徐老大当时正在下一层的拐角处,听的是一清二楚。
他对自己老爹赌博这件事情可谓是深恶痛绝,在他的认知当中,‘父亲赌博’导致了‘母亲抛弃自己’,然后二者相互作用,共同把自己推到了今天这个田地。
当然了,如果他想想自己有没有原因,他肯定也会认识到,自己也有错,甚至自己的错误远大于其他人,可惜的是,他压根没往自己这方面想。
所以他听到有人堵着门骂他爹赌博,以为其重操旧错,一气之下断了回家的念想。
那年,他30岁。
……
徐老大最喜欢的,就是戴着个金丝眼镜拿起本古典名著,享受来自小弟们的崇敬眼神。最近他发现,自己把古典书籍换成科普书籍之后,小学都没念下来的小弟们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名科学家。
把古典名著换成学术论文,对他来说本不是件大事,因为捧着什么书并不重要,毕竟他也不看。然而几天之后,他就发现事情不对。他开始做一个奇怪的梦,有一个身穿白大衣的中二病少年,每天晚上都对他动手动脚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论文看多了,科学氛围给他熏的,但是一来自己手里的论文只是捧着并没有看,也看不懂,二来这个梦的真实性和连贯性让他匪夷所思。
杀过人进过号子,打了爹混了社会,到如今这个位置,胆子却是越来越小了。
他是真的怕了,这种异灵事件可不是小弟多就可以解决的。
所以他就找到了一个在全市范围内都声名显赫的老道长,这位道长据说已经三百岁,‘世外高人’这种称呼,绝不算是言过其实。就凭着一本儿北京大学的理学博士文凭,在这‘老道圈’里就高人一等。
仔细算算,这道长20多岁该上博士的时候,燕京大学连地基都没打呢吧。
不过徐老大对于‘道士’这个职业还是很抵触的,因为他模模糊糊的记得,16岁的时候,有个老道说自己这次考试必然考不好,赐给他一粒‘绝对能考高分丸’,让他服下。结果服下之后,感觉下体饥渴难耐…身为一个‘接触过两年色情录像’的青春期少年,自然是打算自己独立解决问题,随后他就鬼使神差的就走进了学校旁边写着拆字的大楼里面。
里面躺了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同学。
徐老大常常想,自己要不是吃了个药丸,兴许现在是个医生或者律师。
“道长,我…”
“莫要多言,因梦而来!”
这位道长面色奸诈,完全不似出家人般宽厚仁义。眼阔而狭、眼仁细小、面皮松垮、唇薄口大。徐老大看着眼熟,但又说不出来在哪见过,大概影视剧里的坏人都长这么个德性。
虽然道长说对了,但是徐老大也依旧不动声色,自己做的这种梦他也不会到处宣扬,自己的亲信也确实只知道自己这几天睡不好觉。不过从睡不好觉推断出做梦其实是很容易的。自己睡不好觉,来找道士,要么是因为梦见鬼了、要么是半夜见了鬼了,而这两点都可以用做梦来解释。
表情上不动声色,是给对方的一个暗示,自己可不是个毛头小子,一唬就能唬住,但毕竟有求于人,嘴里面还得捡好听的说。
“哎呀姬道长真是神…”
这老道好似看穿了徐老大的心思一般:“并非鬼,欲取你性命的,是人!”
这下徐老大可就愣住了,‘读心术?’
老道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是绸缎做的,交给徐老大:“唉!这是你我二人的劫难,我不收你分文,睡前将符贴于额头,能否活过今晚,就看造化了。我也就此退隐了…”说罢就招手让徐老大走,自己也迈步出了平房。
徐老大当时只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愣了半晌才走出来。
结果发现老道在房外一圈铺满了干柴,正在浇着什么不明液体…
“道长…这…”
老道一摆手,掏出火柴,就把房子给点了,转身拂袖而去,快如踏风,深藏功与名。
……
到了家中,徐老大对着那张绸符,心里也是纠结。
这张符怎么看怎么眼熟,大概是自己香港僵尸片看太多了。
符上面俨然是一个变了形的‘祭’字,龙舞蛇形,笔触流畅、劲道有力。
要说是真的吧,他确实不太信这些东西,而且符不是应该贴僵尸鬼怪门框之类的么,贴自己脸上算什么事情,这要是让人知道了…
要说是假的吧,人家不仅什么都能猜得准,还把屋子都给点了,更别说最后跑的那个速度,绝不是一般运动员能追的上的…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是假的也没啥坏处’的基本思想,徐老大晚上洗了脸、敷完面膜、就把这符糊在自己脸上了。他开始还担心自己睡觉翻身,符掉下来怎么办,贴上之后就发现,这符虽然没有任何粘性,但却死死地粘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
第二天中午,徐老大被司机发现死在了床上,或者说他的一部分死在了床上。
身子整个扭曲到了床下,但是脖颈之上,却稳稳地躺在枕头上。
就好像昨晚他想逃走,却被什么人把头死死地按住,身子虽然使劲的在挣扎,但是头就是起不来。
有些事情,只有徐老大自己知道,或者说只有在死前他回忆一生的时候才能想得起来,当初给自己‘绝对能考高分丸’的,就是这个姬贤道长,而那张符,自己也见过,就贴在那个女同学的脖颈之上,行完苟且之事,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同学被符勒死,自己却怎么拽都拽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