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嫁给他了,即使订婚之后,她仍旧没有什么安全感,每次她和陆家祺对视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眼神很空,仿佛越过她在看其他人。余溪颜那个小贱人,即使已经离开了三年,却仿佛始终没有离开。
余瑾华伸手抚上新娘头饰上低垂的流苏,慢慢地调匀自己的气息,直到胸口的起伏恢复了正常,她冲着镜子里如花的艳丽容颜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不管怎么样,三妹,陆家祺他是我的了。当你回来的时候,你只能叫他一声“姐夫”。
从小到大,她余瑾华想要的,何尝没有得到过。大姐长得丑,还那么蠢,向来不能和她比。早早地嫁了人,也不懂得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大姐夫在外有了别的女人,她就只会跑回家了哭闹,让爷爷给她做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谁,爷爷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孙女和何家闹不痛快呢,还不是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余家拿得出手的女儿,只有她一个,更何况,她的外祖父还给他撑腰呢。
家祺是她从小就想要的,没有谁能够夺走!
她脱下身上的婚纱,换上一件宝蓝色的旗袍,将被新娘发饰弄乱的卷发又理了理,抬眸吩咐珠儿。
“让你哥哥去东北买的野山参是不是已经在库房了?拿出来吧,我要去一趟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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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瑾华走进客厅,远远地陆家太太就迎了过来。
“瑾华,你来就来吧,怎么还带东西呀。”陆太太热情地握住余瑾华的手,将她带到沙发坐下。
“伯母,我不是想着马上就成陆家人了嘛,先把余家的好东西都搬过来点!”
“你这孩子,伯母真是希望你早点过来和伯母作伴。本来订婚之后过一两周就可以结婚,最多一个月呗,谁知道家祺那小子又要去柳城巡视,一下子拖了三个月,真是让我着急啊。”
余瑾华心里虽然也是着急地很,但是对着陆太太还是云淡风轻地说道:“好事多磨嘛伯母,何况这结婚一辈子只有一次,我可要好好准备呢!”
两人正聊得开心,却见珠儿神色紧张地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余瑾华的肩膀,给了她一个眼神。
余瑾华会意,拉着陆太太的手站起来:伯母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过两天再陪您聊天。
等到在车上坐定,她才慢慢开头问:究竟什么事这么着急把我叫出来?”
那边珠儿有些犹豫地说道:小姐,三小姐回来了。
她怎么回来了?余瑾华突然有些心慌。
她才去了三年,怎么可能回来?本科学位不是应该四年才拿到的吗?
其实从家祺和她在一起,她就一直惴惴不安。虽然当初是她费尽心力把余溪颜赶到英国留学,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在余溪颜离开后不到一个月,陆家祺会对她说,我们在一起吧。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可是她总是担心,总是害怕,害怕突然有一天,余溪颜回来了,陆家祺便不再属于她。所以在这三年里,她拼命地讨好祖父、外祖父还有陆家祺的父母,终于让他们觉得,陆家祺和余瑾华该结婚了。但是家祺总是淡淡的,对于结婚,她兴高采烈地搂着他的脖子说:家祺,爷爷说让我们结婚呢!他也只是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那就结吧。
婚礼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在筹备,她去询问他的意见,他总是说:你喜欢就好。
你见过这样的新郎吗?
余瑾华暗暗地在心里下了决定,侧过身在珠儿耳边吩咐了几句。
余溪颜,我不会让你破坏我的婚礼的,那是我二十年的梦,任何人都不能将陆家祺从我手中夺走!
梁景程的腿用中药药效太慢了,何况他人不到,大夫也没有办法给他把脉,余溪颜想了想,还是叫了辆黄包车去仁爱医院。
仁爱医院是家教会医院,是德国的一个传教士办的,她上中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做义工,帮助看护那些没有家属的病人,所以对这里还算比较熟悉。消炎药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限制进口的东西,何况现在南方和北方局势这么紧张,大多数消炎药应该都供给前线了,留给民间的寥寥无几,也就外国人的医院能通过租界获得一些消炎药吧。
余溪颜拿了药出来,却没有想到刚走出医院门就被人蒙住眼睛捂住嘴巴,塞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
她拼命挣扎,可是扣住她手臂的力量太大,丝毫不能撼动半分。
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她才刚回国,什么人都没见到,更别提得罪了,究竟是谁要绑架她呢?
“余小姐,我奉劝你别挣扎了,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需要余小姐配合完成一些动作,完成了就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完不成,你就要问问它答应不答应了!”
余溪颜感觉腰侧被一个坚硬的东西顶了一下。
他们竟然有枪!
余溪颜不敢妄动,嘴已经被布塞住了,发不出声来,她点点头,示意她会配合。
“一会儿车会开到余家,你和我们一起下车,一直低着头、安静地回到你的房间就好。”那人声音低低的,仿佛故意压着嗓子,不让余溪颜听出真声来。
车没多久就停了下来,余溪颜被推下车。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人大力从后扯掉,阳光一下在照到脸上,她觉得有些刺眼,眯了眯眼睛,发现她面前正是余家的后门。
余家的后门是下人走的,往余家运送东西从这里走。余溪颜在余家待了4年,从这个门走的机会屈指可数。
他们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好地方。现在正是黄昏时候,佣人们应该都在厨房里提前吃饭,家里的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他们只需要简单打点一下后门看门的人便可畅通无阻了。真是好心思!
“你往前走,不要往后看,我会跟着你,当然,枪也会跟着你。还有,不要跟我玩什么心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即使在这余家司令府,我也敢一枪毙了你。”
余溪颜低着头慢慢往前走,穿过花园,进了主楼后的小楼里,自己的房间就在那里。
她推开门进了房间,一阵尘土的问道铺面而来,紧接着身后的门锁传来咔哒一声。门被反锁了!
门外依旧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余小姐,请安心在你的房间里待着就好。大概十天左右我们就会放你出来。吃的会定时给你送过来。不要试图逃跑,别忘了你的门外和窗外有枪口对着你。”
余溪颜从充满灰尘的房间走到窗口,玻璃上布满了飞虫的尸体,已经看不清外面。她用力打开已经有些生锈的窗户,果然看到了窗户下站了一个黑衣人。
她对自己的处境有些不解。这些人将自己困在余家做什么?难道和梁景程有关?
外婆和梁景程还等着她买药回去呢,现如今可怎么办?外婆等她等不到,一定会着急死的!还有梁景程的腿,外婆一个老人家哪里去给他弄消炎药啊!
余溪颜着急地根本坐不下来,更可况,她房间脏成这个样子,根本没有一片干净的地方可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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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儿走进敲门进房间的时候,余瑾华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湿湿地往下滴水。
珠儿走进浴室拿过毛巾一边给余瑾华擦头发一边说道:二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现在我哥在那里守着,其他人也都打点好了,没问题了。”
余瑾华嘴角清扬,“你哥哥办事,我向来都很放心。”
余瑾华想了想,又问道:“你上次跟我说大嘴巴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你去告诉她,今天你看见余溪颜回来了,但是染上了重风寒,回房间里养着了,还吩咐不叫人打搅她。等我婚礼结束再把她放出来了。”
了却了这样一桩心事,余瑾华觉得自己在婚礼之前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觉了。只是陆家祺,怎么还没有回来呢?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说在忙,她自己不敢催得太紧,怕又惹他讨厌,只好哄着陆太太打电话给他,他也是模棱两可地说快了快了。从上个月就开始这样说,直到现在,婚礼还有不到十天就开始了,他难道要等到婚礼前一天才回来吗?
“二小姐,还有一件事,我哥哥觉得虽然不重要,但是有些可疑,他让我来问问您的意思。”珠儿试探着问道。
“说吧。”
“余溪颜回斜巾胡同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一个男的,那个男的似乎受了伤,走路还要人扶着。余溪颜回家后没多久就出来了,去了仁爱医院。我哥哥看了她买的药,全是消炎药。”
“你哥哥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没?是不是陆家祺!”余瑾华听到余溪颜和一个男的在一起,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
“当然不是了,我哥哥怎么能认不出姑爷来呢。您忘了,今天下午咱们在陆家给柳州的办公室打电话,还是姑爷接的呢,他怎么可能在斜巾胡同呢!”珠儿看二小姐那么紧张,赶紧安慰她。二小姐就是太在乎姑爷了,稍微和姑爷沾上边她就慌了神。
“那就别管了,谁知道余溪颜在哪里勾搭的野男人!让你哥哥歇着吧。”余瑾华理了理已经干了的长发,伸了伸懒腰,终于可以睡觉了。
此时,相距不到五十米的房间里,余溪颜却整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