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洛南城那边的兵力是不是要撤出来?恐怕北边已经知道我们要在洛南秘密布兵的消息了,必然已经加固了那条防线,我们想要奇袭,属下认为,还是要另寻合适的地方。”阿辉恭恭敬敬对着地图前面的男人。
自从从伦敦回来之后,大少的脸色从来没有好过,腿伤仍未痊愈便从司令那里接管了大权。司令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对于军政要务,虽然能够勉力而支,但是毕竟不如春秋鼎盛时期了。
这次大少被司令急召回来,也是想在与北方正式开战之前把大权交给大少,从而使大少在军中立威。
“阿辉,如果你是余长海,听到一个不得宠的孙女提供这样一个重要的情报,会怎么想?”
“余长海为人精明狡诈,首先必然会怀疑余溪颜说的是真是假。但是那日已经有警察到了斜巾胡同,和我们正面冲突,其中必然有人认识大少,那么余溪颜的话为真。可是如果我是于长海,会怀疑大少是故意与余溪颜同乘一条船,然后将消息泄露给她,在找机会受伤让她跑到余家报信,因为一切太巧了,反而不可信。”
阿辉说道这里,顿了顿,突然意识到,如果这样的,余长海会认为南方军会放弃洛南城,从其他地方攻打,那么洛南城北的防线必然是最薄弱的。
太巧了?梁景程冷笑,可不是么,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收到父亲召他回家的急电,便吩咐阿辉买了不同日期,不同班次,不同终点的船票。走的那日,也是临时决定的。甚至开车到了码头,他仍旧没有决定上那一艘船。
那天码头上的船那么多,可是他偏偏上了余溪颜在的那艘。
说话的地方那么多,可是他偏偏去了余溪颜在的甲板。
让她闭嘴的方法那么多,可是他,回想起来,竟然是在甲板上看到她慌乱的双眸后,就没有要杀她的想法。
余溪颜,你说,这世界上的事情,会这么巧合吗?我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腊月二十三晚上十二点从洛南城进攻。”
阿辉点头,大少此举虽然说有些冒险,但是如果成功,对于南北的整个局势来说,将是无法扭转的巨大的改变,到时候,余长海和他的一帮幕僚,定是无力回天。
“大少,公馆那边问您今晚是不是回去,司令下午茶的时候问起您了。”
那个华丽而又冰冷的梁公馆,在他母亲决绝地抛下他一个人离开后,他就只想着如何逃离。
去军队训练是为了逃离,去英国留学也是为了逃离,逃离那个没有一丝家的味道,只被称作“公馆”的地方。
打电话回去,告诉他们军务繁忙,我回不去。”
此时,余溪颜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被关了八天了。
她什么都不能做,只有日日祷告,祷告梁景程的能够安然无恙,祷告外婆和舅舅不要太为自己担心。终于第三天的中午,她说动了一直给她送饭的小姑娘,让她去外婆家捎个平安,顺道打听一下家里的状况。
可是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余溪颜震惊不已。外婆的字条明明白白地写着,警察局派人来抓她受伤的同学,但是已经被另外一拨人救走了。
会是谁报的警呢?梁景程是南方七省的大少,梁司令的嫡长子,他不敢保证北地有没有人会认出他来,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很小心地帮他遮盖,不仅把他的大衣领子立起来,还用丝巾遮住了他的脸。
想不通也没关系了,幸好梁景程已经被救出来,现下应该已经回了南方司令府了吧。
梁景程,你回到了她身边,还会记得我吗?余溪颜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的只剩下枝桠的梧桐树,只觉得心痛地无以复加。
梁景程和她说过的话,她还记得很清楚。他威胁过她,“余溪颜,你千万别睡着,我告诉你,你如果睡着我就松手,到时候你滑进海里我可不下去救你。”
也安慰过她:“你别哭了,不就是腿上划伤了吗?你去过战场吗,你打扫过战场吗?那种哭都哭不出来的感觉,明明前一晚上还跟你约好打完仗去喝酒的兄弟,第二天却躺在死人堆里了。所以,真的别哭了。”
在那个破旧的仓库里,他对她说了那么多话,他小时候的调皮,中学时辍学去军队,后来偷偷到英国留学。可是他说了那么多,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他的女朋友,那个他说他深爱着的女朋友。
梁景程,为什么呢?我们明明只认识了这样短的时间,我却感觉,我已经躲不开了。
她在飘窗上一直坐到天黑,听到门响了,以为是送饭的丫鬟,连头没有扭,轻轻说了句:放在桌子上吧。
“三小姐,二爷要见您。”
余家二爷,正是余溪颜的生身父亲。
她从飘窗上下来,跟在那丫鬟身后走出了房间。门口的黑衣人已经没有了,所以她已经被解禁了吗?
她从自己住的小楼往主楼走去,一路上看到丫鬟仆役都形色匆匆,忙成一团,心里感觉甚是奇怪。
余家占地十亩,大多数人都住在主楼,楼高五层,黄顶红墙,颇有宫廷的感觉,凡是有木质装饰的地方都有精美的雕花,大概是为了满足祖父那可笑的皇帝梦吧。
主楼后有一些西洋小楼,多为两三层。余家不得宠的子女或者小妾就住在这些小楼里,余溪颜就是其中之一。
余溪颜跟着丫鬟从主楼后门进入大厅,入眼便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到处是大红灯笼和丝带。余家这是要给谁办喜事了?
她心里想着这个事情,很快便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前。
她抬手轻敲房门,听到屋内轻咳一声,便推门而进。
三年不见,父亲和他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岁月的痕迹仿佛只留在了别人身上,她的父亲,依旧是一副翩翩儒雅的样子,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的母亲才会陷入父亲给的陷阱中,再也无法逃脱。
“你的风寒怎么样了?回来这么久也不说给老爷子和我请安!出了一趟国,连规矩都不懂了?”说话的声音仍旧是缓慢而温和的,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余溪颜不敢多做解释,多说多错,她如今的情况要说清楚,难免要把梁景程扯进来。洛南城的事情,她不想说。
“看看你的样子,还是没有长进,多跟你二姐学学!今晚是你二姐回门舞会,你多去跳几曲舞,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结婚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