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入了一个极大的院落,看着大门的装饰和上面挂着的国徽,余溪颜意识到这可能是永康城原来县政府的所在地。
车子在院子里绕了些路,终于在一栋不起眼的建筑前停下。尚未停稳,门口值班的侍从便跑过来预备给余溪颜开门,这侍从看着有些眼熟,似是在小公馆里经常跟着梁景程的人,想来这便是他平日里休憩的地方了。她突然有些心慌,但是自己迈步进去,会见到一个什么样的他。不省人事?缺胳膊少腿?她只觉得,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
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抬起的右脚终于踩在了地上,她朝着屋内走去。给她开门的侍从在前面带路,她跟着他上了楼,走过一截走廊,停在了一扇漆红的门前。那扇门的花纹有些繁复,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越紧张就越在意这些细节。刚才在路上走着,她甚至还数了数前面侍从军装背上的褶皱。
门口也是有侍从的,两人相对敬了个礼,门口的侍从就抬手敲了敲门,“报告,少夫人来了。”
“进来。”里面传来了梁景程的声音。
他还可以说话!她心里一下子欢快起来,他还可以说话,并且听声音仍旧是中气十足的。
她走进屋内,原以为会看到梁景程躺在床上,却见他坐在书桌前一手拿着电话在听着,看着并不像受伤的样子。因桌子挡着,她看不见他的下半身,难道他伤了腿?
梁景程本来听到外面通报余溪颜来了,就像起身去接她,偏偏这个时候电话进来了,他只好先接电话。谁知电话刚听到一半,余溪颜就疾步朝他扑了过来,把他吓了一跳,看她眼泪汪汪的样子,他赶紧放下电话站起来接住她。
余溪颜见他站起来,有些怔愣,他的腿没事?她上下打量他,他就这样好好地站在她面前,逆着清晨的阳光朝她微笑着,一路上的担忧终于在这样的担忧中烟消云散,太好了,他没事。她再也忍不住,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他们让我来看你,我以为,他们说你受伤了……我……”。梁景程伸出手,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在他的怀中,他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她却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你哪里受伤了?”他是不是伤在里面了,如果是枪伤,不但看不出来,她刚刚这样紧地抱着他,他一定会很疼。她一下子紧张起来,便伸手去拉他掖在裤子里的衬衫,想要查看他到底哪里受伤了?
梁景程被她乱动的小手摸地有些不自在,连忙按住她的手,“身上没有伤,伤在这里。”说罢,伸出左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余溪颜抓住他的手,左手的小指上果然缠着绷带。
“这叫受伤了?”梁景程听到她声音里有微微的恼意,赶紧揽住她将她安置在椅子上,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前天去勘察地形的时候,从山坡上摔了下来,我一直昏迷着,他们有些慌了就给你打了电话。我昨天下午刚醒,本来不想折腾你再过来,给别墅打电话,你已经出发了。”他心疼地抬起手摸摸她的脸,她因为昨天没有睡好脸色有些差,“我现在能够见着你,那摔的一下也算是值了。”
他竟说出这样的话,她刚收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伸手抚开他在她脸上的手。他却像赖皮似得,她推开,他又贴上来,来回几次,最后竟成了他抱着她坐在了椅子。她真的是累了,歪头靠在他肩上,“以后再不要这样吓我了。”然后便沉沉睡去。
他在她头顶上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他向来一诺千金,从未失信于人,也很少向什么人许下什么承诺。也许世事弄人,他以为只不过是一句简单的承诺,只需他想,他便不会让她再有这种担忧。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在之后的命运里,他让她担忧了那么久、伤心了那么久、思念了那么久。让他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每每看到她,便觉得亏欠她良多。只是此刻,他搂着她坐在柔软的座椅上,阳光照在她的睡颜上,显得她沉静而美好。她的睫毛轻颤,坠着未干的眼泪,他低头吻去那滴眼泪,紧了紧搭在她腰间手臂,这样的她,他只想给她更多的安心,怎么肯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她的呼吸均匀扑在他的颈窝,他知道她这是睡熟了,便起身将她抱到与书房相连的卧室内。这栋楼其实并非是他办公所在的地方,只是计算着她今天上午应该要到,他就没有到前头去。北地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周来攻势已经明显减弱,他开始在边界的其他几个城镇试探着进攻,都势如破竹,这永康之战,估计再不出两周就要结束了。他低头看向睡得安稳地她,眉头又皱了起来。到那个时候,他与她的家人势必要兵戎相见,她会怎么办呢?她会站在那一边呢?她还会背叛他投向余家吗?曾经她将趁他腿伤将他骗到北地,然后通报余家来抓他,那种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说服自己,她那个时候还不够爱他。然而一路走来,他的不相信已经让她吃了太多苦,他不会再伤害她。他爱她,便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