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溪颜自从被梁景程关起来后,就没有见过徐梓清,就连她的行李之类的都是阿辉去拿过来的。本来约好在路上一起做个伴的,自己却出了这样意想不到的状况,余溪颜对于梓清不免有些愧疚。
徐梓清看到余溪颜也有些惊讶,刚上船那天晚上,余溪颜想叫她一起去甲板上看星星,可是朱鹏却让服务生传给她纸条说等他老婆睡着了会来找她,她等到半夜后和朱鹏去了别的地方。等到快要早上的时候回来发现余溪颜竟然不在。她以为余溪颜起得早出去了,可是过了一阵子,一个高大的男人将余溪颜的东西拿走,她问他为什么,那人也不说。她还以为余溪颜出了什么事,不得已还去问了船上的警卫,警卫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却告诉她让她不要管了,她还以为余溪颜已经……
如今看到她好好地站在这里,她也就放心了。
余溪颜刚想拉着徐梓清的手坐下,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突然过来将余溪颜挤开,顺势就将手放到了徐梓清的腰上,动作亲昵地很。
看着两人的动作和徐梓清顺从的表情,余溪颜愕然。
“梓清,这是你男朋友吗?”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
在学校的时候,她虽然和梓清并不熟知,但是总觉得这个女生像一株空谷幽兰,可望而不可即,甚至想象不出什么样的男子能够与她相配,如今站在梓清身边的男人,无论从样貌还是气质,都是一副暴发户的感觉。
徐梓清听到余溪颜的询问,有些尴尬,她与朱鹏的关系,不是能够放在台面上说的。
“小姑娘你想多啦,我是清清的干爹呀,你是清清的同学吗?”一个猥琐的声音开口,让余溪颜有些不适。
看着那个男人上下打量的目光,仿佛她没有穿衣服似得,余溪颜只想着赶紧逃掉。
“梓清,我们改天再聊好吗?我现在很安全,只是不能跟你一起住了,抱歉。”说完,余溪颜便匆匆走进舞池,四面寻找梁景程。
此时的梁景程十分困扰。英国新任驻华公使恰好乘坐这艘船赴任,梁景程和他喝过几次下午茶,想要打探出英国对南北政府的态度,虽然没法触及到根本,有这样一个机会与之相熟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可是公使家的女儿却搞得他不胜其烦。
出于礼貌,梁景程已经和她跳了两曲了,可是她还是拉着他的手不放。这个时候余溪颜跑到哪里去了?
“夏洛蒂小姐,如果我下一曲舞还是和你跳的话,我想我的女朋友要生气了。”梁景程言语里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天啊,梁,你怎么会有女朋友了?”夏洛蒂十分惊讶。她对梁景程十分中意,爸爸也说等他问出梁景程家庭背景的时候可以考虑,可是他却说他有女朋友了!
“可能你不相信,但是那是真的,我非常爱我的女朋友。”梁景程为了快刀斩乱麻,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深情。
余溪颜走到梁景程身边的时候,听到的刚好是这句“我非常爱我的女朋友”。
她拉拉他的衣袖,冲着夏洛蒂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梁景程,我可以回去了吗?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等进了自己的房间,余溪颜还是有些恍惚。回想那个男人猥琐的样子还有他和徐梓清的动作,她大概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只是不太理解,梓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的。很久之后,当她终于无路可走的时候,她才明白,那个晚上,徐梓清冲着她微笑,是多么无奈。如果可以选择,谁会选择一条不好的路呢?
她的专业是西方古典文学,在那些名著里,总有各种各样美好的爱情,溪边玩耍的年轻少女门,策马而来的庄园继承人,或者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或者翻越身份的藩篱勇敢地走在一起。
徐梓清是最符合她心目中的女主角形象,可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应该和爱情无关吧。和梁景程相处的这几天,她一直觉得那个男人冰冷而理智,可是像他这样的人,却能用那么深情的语气说:我很爱我的女朋友。梁景程的女朋友,又该是怎样一个女子呢?能够温暖这样一个冰冷的人。
还有陆家祺,爱的真的是她吗?
因为是长途旅行,余溪颜并没有带很多书,出发前也是精挑细选从众多的书中挑出了5本在中国很罕见的英文原版书,而且这些书自己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本来打算回家之后珍藏用的,没想到海上的旅行这么难熬,如今这几本书已经被自己翻遍了。饶是梁景程带了随送,他也并没有多带就几本书过来,也早已被她看了个遍。有一日外面下了小雨,梁景程在客厅里看一个箱子里的文件,余溪颜实在无聊,就想着找些有字的东西看,但也晓得他那箱子里装的一定都是机密,她就是因为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的机密才被关在这里,如今她可算是能离那东西多远就离多远。
梁景程似乎看到了她无聊地走来走去,从箱子里翻来翻去,找出一沓中文报纸来。商业报纸总归是带有一定的盈利性,不能保证客观中立,英国的报纸对于中国的报道总是不尽人如意,所以他着人从中国寄来各个地区的报纸,虽然日期上晚了许多,但是聊胜于无。
现在也算派上了用场。余溪颜看着梁景程丢过来的东西,竟然是燕京晚报,记得这晚报的附版上总是刊登一些小品文,如今不知道还没有没有,随手翻开,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又翻过一页,余溪颜看到头版的照片和标题,愣住了。那个笑容温暖站在她二姐身旁的人,不是家祺还有谁?除了照片,更加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则新闻的标题,竟是余家二小姐与陆家大公子喜结连理,今日订婚。而日期,已经是三个月之前了。
可是她走得那天,他明明跟她说,他会等她的。
他说:我等你回来。她就要回去了,他却和别人订婚了。和她订婚的那个人,偏偏是她的二姐。
二姐是嫡出,从小眼高于顶。她初到余家的时候,二姐就给她了一个下马威,尽管那个时候她们还小,但是那件事却也让她深深记住,姐姐的东西不可以要,即使是她不要的。所以,她从小就对姐姐喜欢的东西避之不及。姐姐喜欢鲜艳的颜色,她便去喜欢素淡的;姐姐喜欢繁复的修饰,她便喜欢简单的;姐姐喜欢跳舞,她便去学钢琴。
可是,家祺是喜欢她的呀。她被调皮的弟弟推下楼梯,是家祺温柔地将她抱起来,她看到他眼里的焦急,看到他的关心,那是她渴望多年的,在偌大的余家却从来感受不到的。
二姐喜欢家祺,是她早就知道的。快到中秋节,佣人们都在布置屋子,来来去去,走走停停,她在房间里也时不时能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心里烦躁,便拿了书到花园里去看。秋日的阳光仍然有些刺眼,她找了一个背阴的地方坐下来,开始认真看书。可是,没过多久,这静谧又被打破。她侧过身,看到站在阳光里的二姐和家祺。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信的二姐有这么窘迫甚至害羞的时候,不禁好奇她们在干什么。然后她听见二姐说:家祺,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她心里的震惊不是一点点,当时她的想法竟然是,既然二姐喜欢家祺,那她还是不要和她争了。可是,家祺却说,他喜欢的是溪颜。他喜欢的是她啊。
二姐眼里的不堪和怒气让她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胜利感,是啊,别的什么东西二姐都可以得到,漂亮衣服、长辈的关心和夸奖、社交圈里的公主,家祺她却得不到。因为家祺说,他喜欢的是她。
余溪颜捏着手中的报纸,指尖因为太过用力失了血色。
留学的机会本来是二姐的,她却让给了自己,从哪个时候,就开始打算了吗?二姐真的是好深的心思。现在,他们订婚了,那么她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