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先生口吐着寒气向外面热闹的宴席走去的时候,脑子里依然是艾莘方才的强硬表现。“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当他自己说起老鼠的时候,这个女人表现出了孩童般的天真好奇,但又会在顷刻间变脸,全然一副独揽大权的神态。“到底哪个样子才是她?”,“那一部分是她的虚伪?”,“她此刻会不会也在想我揣测她一样揣测我?”,“她的眼睛可真是漂亮。”,“对了,还有她的额头,她的额头…”
“呀!这不是赛先生吗!方才咋不见你哩!”
赛先生头脑中艾莘丰满美丽的额头,被一个干瘪且皱纹丛生的脑门挤走——他才刚进入骂声滔天的宴席中,就被已经喝得有些醉意的汪老太婆给堵了个正着。喝醉的男人们不愿再跟这老太婆把酒言欢,便粗鲁地将正喝得高兴的她赶到了一旁。老太婆正在郁闷,一边用着刚刚男人们骂她的脏话回骂着他们。赛先生的出现,使她的郁闷暂时的消散。
“是,是呀,汪奶奶。我闹肚子哩,方便去了。方才一直在角落里,读书之人,不便多饮。”
赛先生暗叫不妙,碰上这老婆子可是个麻烦。他的大脑被汪老太婆的丑陋脑门给吓得异常清醒,极快地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呀!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咋不能喝酒呢!来!过去跟我老太婆喝点儿!这艾莘家的酒香哩!”
老太婆终于抓到了一个不会辱骂她的男人,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的。她此刻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一把抓起赛先生的胳膊边往酒桌上拽。
“不了,不了,不敢喝酒的。”
赛先生满脸尴尬的堆笑。要是换了其他的爷们儿敢这样拽他,以他的脾气和在村里的威望,定是要呵住对方的。可就这一个干瘪的老婆子,他实在是提不起脾气来。
“一杯!就一杯!今晚高兴呀!就…”
“大家都静一静哩!”
黑狗的及时出现,拯救了危机重重的赛先生。
“咋的嘛,黑狗!方才就见不到你人!跑去哪儿耍野婆娘哩!”
一旁喝得双目飘忽的汉子开始胡言乱语。
“是不是和咱艾村长偷猫猫哩!”
黑狗一听这话,脸胀得紫红,便要发作。他是最听不了有人说艾莘的闲话的,握紧了拳头就要往前勇,却又被身后的艾莘给拉了回去。
“乡亲们今晚喝得高兴哩。感谢大家来捧我艾莘的场。只是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一个女人家,怪不方便的。大伙早些回去吧,酒我给你们留着,啥时候来喝我都欢迎哩!”
艾莘保持着陪罪的笑容下了逐客令。
“村长都发话了,咱就回吧。只是咱今晚还没敬村长一杯呢!”
“是哩村长!喝一杯嘛!”
“村长该不会是怕喝多了被黑狗这狗日的给占了便宜吧!”
“再他娘废话!老子锤死你!”
黑狗站在艾莘身后,像座横眉竖眼的泥神。
“没事儿!今儿高兴!喝就喝哩!”
艾莘端起不知是谁的酒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站在不远处的赛先生看见,艾莘酒碗里溅出一点晶莹剔透的酒,正好滴在她绣着大红牡丹的衣裳上。那滴美丽的酒穿过同样美丽的牡丹花往下流淌,像是牡丹在无声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