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茂一见还有四大坛子,便高兴得什么似的,忙命人搬上车拉走了,看见杨宗茂他们走远之后,侍蕊便将揣在袖中的那一小瓶酒放在了架子上,然后转身出来,复又锁了门。
不消两刻钟的功夫,杨宗茂并他的荷花酿便已经到了花间袖,梦窈看见杨宗茂来到,又带了这许多的荷花酿,自是感觉自己面上有光,不胜欣喜的模样,便热情地缠绕着杨宗茂,将他请进了瑾瑜台。
元致修看见杨宗茂进门,便站起身来,两个人见了礼之后,复又各归各位。
杨宗茂进去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云子衿也来了,芙影听小丫头报告之后,便赶紧上前来迎接,道:“云公子,今日花朝节设宴,姑娘是定了规矩的,须要公子带来一种以花酿造的酒方可参与,看公子两手空空,怕是进不去了。”
谁知云子衿一手提起芙影的手臂,隐忍道:“别逼我说出些什么,赶紧让开!”虽然芙影的胳膊被捏得生疼,却也想辩驳几句的,一听云子衿此言,不禁将已到唇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任由云子衿进去了。
只见云子衿径直来到念奴房间掀帘而入,念奴由镜中看见云子衿的身影后,便慢慢地站起身来,面向云子衿。翠鸣见状,便赶紧出去守着了。
云子衿看着刚刚梳妆完毕的念奴,恨恨低声道:“好一个恍若仙子的俏丽佳人!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当初答应了我什么。”
念奴一听云子衿此言不善,便道:“念奴答应过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只是今日,是他们自己撞过来的,若是强行劝离,只怕与我计谋有碍,不得已而为之,我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在云公子面前背信弃义了。”
云子衿的眼中似是要冒出火来,只听他怒声道:“人命关天,念奴姑娘说得是何等轻巧!这么多年过去了,逝者早已安息,你为何就不能放下屠刀,放下仇恨呢?”
念奴不由得向云子衿走近了几步,冷笑了几声,然后道:“放下?五年前那些人手握屠刀闯进我顾家和江家大门之时,可曾有一人放下屠刀?十天前,他们又残忍的将我母亲杀害之时,又可曾有一念放下屠刀!如此深仇,你却在劝我放下,云公子,当真叫你失望了,我真不是那般大度之人。”
云子衿听得念奴此言,不禁也呆住了:“你母亲,难道……”念奴冷笑道:“是啊,就是这两年来为花间袖的程婶,为了护她平安,我一直都未曾与她相认,可却还是逃不过他们的杀戮,你却叫我放下。”
正在此时,芙影也进来了,对云子衿道:“公子,如今只要杨宗茂那些人不死,我们姑娘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程婶就是顾夫人,而我们姑娘,他们也已经怀疑了。”
云子衿皱着眉头道:“难道不能有一个两全之策吗?既保全自己,又不伤害无辜。”
念奴却笑了起来,然后冷哼一声:“无辜?顾家和江家之人,又有哪一个不是无辜,可曾得到过半分饶恕?今日之事,我已谋划已久,是将那些人一网打尽的最佳时机,势在必行。而你,云公子,眼下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沉默,然后借机离开,要么就站出来揭发我,我认罪伏诛,别无二话。”
只见芙影想插话也没有插上,云子衿马上接话道:“念奴,你做事永远都是如此的唯我独尊,可曾给过他人回还的余地?可能听进去别人半句规劝?你执意如此行事,何异于妖魔罗刹,你就不怕永堕地狱吗!”
芙影听云子衿说出这话,不禁心中一惊,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念奴听着云子衿的话,目光渐渐地锋利起来,直刺入云子衿的目光深处,只听她一字一句道:“地狱?这些年来,我所承受的,难道不比地狱之苦吗?对,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妖魔罗刹,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女孩儿早就死了!而我,是注定要下地狱的,噬骨也好,剜心也罢,我都不在乎!”
芙影赶紧上前截住二人的话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冤家!好好的话都不会好好地说,非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姑娘,何苦如此咄咄逼人?云公子,你也知道我们姑娘的脾气,非要与她在这气头上理论出个高下,又是何苦?云公子,你现在就去瑾瑜台,借故将元大人梅公子他们几个劝走吧,其他的,我们照旧依计行事,相信云公子也不会横加干涉。”
云子衿闻言看向念奴,念奴却没有任何表示,径直坐在了梳妆台前淡然地又匀了两分脂粉,仿若方才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云子衿见念奴虽是没有赞成,却也没有阻止,便赶紧出门赶往瑾瑜台了。
见云子衿出去之后,念奴对芙影道:“瑾瑜台内都安排好了吗?”
芙影一点头,然后道:“都安排好了,容兰姑娘看着梦窈,半夏盯着之桃,万无一失。”念奴闻言便也点了一点头。
瑾瑜台中,已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因今日到的多是杨继普门中的官员,故而,他们看见元致修也在场,便皆有些兴奋的意思,纷纷想要过来示好,只是看着元致修与梅立鹤和丁玟世他们聊得火热,看见他们欲要举起酒杯走上前来,目光也没有片刻停留,便一个个都不敢上前了,恐扰了丞相大人的这个乘龙快婿。
元致修眼见那起阿谀奉承之人纷纷又坐了下去,心中着实畅快了许多,便更无所顾忌地投入到与梅立鹤他们的谈经论赋之中。
云子衿一进来便赶紧走上前去,向元致修道:“叔父让我来请致修兄过去一趟,说是有事。”
元致修闻言笑道:“我知道的,今日我是先去了恩师府上才过来的,恩师的交代,我也已经完成了,想必你说的也是此事吧,那便过了今日再去拜会他老人家。”
云子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再寻理由,又不好强行狡辩,恐惹人怀疑伤了念奴,只得默默地在元致修一侧寻了一个座位坐下,以再觅良策。
云子衿低下头,半握着一只酒盏苦苦思索,有什么理由是让元致修不能拒绝的,可却越是心急,越是不得要领。于是便强令自己静下心来想,想着想着,便想到了此种雅聚之时,不能缺了名琴之音,或许可以请元致修回去一趟,再寻机会将他脚步绊住,便向元致修道:“致修兄,闻听你去年得了那把绿绮古琴,不知今日可否一闻那绕梁之音?”
元致修呵呵笑道:“子衿兄真是好雅兴,如此良辰,自是要名琴相配了。不过那把绿绮,我去年的时候,已经赠与念奴姑娘了,想必今日便能听到它的绝妙之音。”
云子衿也笑笑道:“如此便是更好。”心中想道,原来那把绿绮已经送给了念奴,看来这么长时间来,自己与念奴确实是太过于疏远了,便不敢再多言论,只低下头和着台上的琵琶声又饮了一杯酒。
然后云子衿便抬头四下里看过去,只见这满座的宾朋,除了梅立鹤、丁玟世他们,其余的竟全都是杨继普的党羽,看来,念奴是非动手不可了。只是,她会如何动手呢?这么多人汇聚一堂,投毒当是最为稳妥的,可是,她会选择在饭菜里还是茶酒中呢?按照念奴的性子来讲,却是叫人捉摸不透的,云子衿感到一阵的头疼。
对,按照她的一贯作风,必是要选择一个契机嫁祸他人,将自己撇干净的,如此一来,那这些鲜花酿便是最大的嫌疑了,可顾及到念奴的安危,又不能将全部的酒都尽数毁去,那样只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正在云子衿的心中不停算计的时候,却见翠鸣来到了瑾瑜台的前方,笑盈盈道:“我们姑娘和梦窈姑娘、容兰姑娘非常感谢各位今日的光临,今日又特别命厨房新制了各式鲜花或鲜花酱制成的点心,供各位大人和公子品尝。”
只见翠鸣话音刚落,便有一众小丫头鱼贯而入地端上来一盘盘摞得整齐的各式各色的精巧点心。刚一上来,便有人忍不住先拿了一块放入口中嚼了起来,边吃便道:“这桃花酥真是鲜美无比,比我们家厨房做的要好上数倍不止啊。”接下来众人便都开始动手品尝起来,云子衿看情形,便知这些点心定是没有问题的,便开始继续观察。”
翠鸣见大家赞不绝口,接着笑道:“各位大人公子们所带来的酒盅也都拿过来吧,交与我们厨房清洗之后,待会儿与酒一并奉上来。”众人闻言,便纷纷拿出了随身携来的各式匣子,交到丫头们的手中,由丫头们带去厨房。
云子衿猛地一激灵,想念奴的文章定是会做在这酒盅之上。因那些酒都是客人带来之后直接放在瑾瑜台一侧的预备间里的,与瑾瑜台大堂仅相隔几扇半透明的纱质门窗,何人前往里面,作何手脚,这边都是一清二楚的,但这酒盅却是要统一都拿去厨房的,更容易动手脚,想要此处,云子衿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