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窈高兴道:“如此甚好!然后我们再请为我们织补的程婶为我们绣几块百花争艳帕子,赠与众位宾客,岂不是更有意境?”
念奴闻言神色便暗了下来,道:“今日上午的时候,亦昭因见程婶超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没有来,因这次程婶拿走的有我一件要紧的衣服,急着穿的,便打听着去了程婶家,谁知程婶竟被人杀害了。”念奴的神色虽是黯淡,语气倒还沉稳。
众人一听,纷纷唏嘘一番,后念奴又道:“程婶的手艺一向是不错,如今她既然出了事,少不得我们要再找一个人来负责我们的织补活计了,你们谁认识好的,赶紧推荐来,如若确实手艺好,必定有赏。”
梦窈接着道:“前些日子见到程婶都还是好好的呢,如何今日便……念奴妹妹,不知程婶的后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念奴反问道:“她不过是为我们做了两三年的织补工作,我们又不是没有付她银子……不过记得亦昭说那程婶似乎是被杀害的,亦昭,那你报案没有呢?”
亦昭一听愣了片刻,然后支吾道:“那时,我被吓坏了,便赶紧过来回了姑娘,见姑娘也没什么指示,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后来姑娘又命我去买螺黛,这不刚回来吗?报案,姑娘,要不我这就去吧。”
念奴嗔怪道:“人命关天的事也要我特意吩咐吗?再说那时我被芙影和翠鸣两个吵得耳朵都疼,哪里还想得到这些事情?还不赶紧去报案,否则如有人看见你进去过程婶家,你就百口莫辩了。”一番话骂得亦昭赶紧跑出去了。
接着念奴接着笑道:“这二月十五花朝节说话就到,大家又有的忙了呢,都打起精神来吧,莫要丢了我们花间袖一直以来的声名,这节办好之后,每人都有重赏!”
话刚说完,众姑娘丫头们便都欣喜地交头接耳起来,然后念奴又吩咐下去各人所需完成的工作,细致安排一番之后,众人便都开始忙碌起来了。
殷慕贞房中,宜然正在悄悄地向殷慕贞汇报着:“少夫人,我已经打探过了,眼下正有一个机会,花间袖二月十五花朝节要让她们的宾客们准备一些鲜花酿造的酒,那梦窈已经跟咱家公子说了,指名要咱们府上的荷花酿。”
殷慕贞隐忍怒色眯起眼睛道:“品味倒是不错!宜然,你去将那荷花酿都找出来,然后找个隐秘地方藏起来。然后只拿一只小酒瓶给她装上一瓶,记得加点东西。”
宜然疑虑道:“少夫人,不会出什么事吧,听说这次花间袖宴请的宾客大都是咱们丞相大人的门中官员。”
殷慕贞道:“不会的,只得这一小瓶的话,她们是不会摆到宴席上的,她们那般见惯大席面之人,又岂会办出这等有伤大雅之事呢?那梦窈见所得不多,必是会留在自己那里的。且我们府上的荷花酿既是如此闻名,她又岂有不肯先尝一口的道理?你只需将分量方足一点便是。”
宜然点一点头,然后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少夫人,出了事,不会查到我们头上吧?或者连累到丞相府……”
殷慕贞轻轻摇一摇头,道:“放心吧。区区一个妓女,还激不起什么风浪的,况且,堂堂丞相府还处理不了这点小事吗?”
商议好之后,殷慕贞便和宜然一起来到了堂上,因见杨宗茂阖府上下地寻找什么,便凑上去耐着性子询问道:“公子,这是找什么呢?”
杨宗茂看了一眼殷慕贞,因担心她再胡搅蛮缠便没有理会,这时一个小厮上来报告道:“公子,两个酒窖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
殷慕贞便再次问道:“公子这是要找什么酒呢?”
杨宗茂见已经撞上了,便道:“去年剩下的那几坛子的荷花酿呢,明明年前还看见过呢,为何今日偏找不到呢?”
殷慕贞便道:“这时节又找那荷花酿做什么,吃了一正月的酒,还没吃够吗?何苦这会子又来找酒?”
杨宗茂便有些不耐烦道:“这酒是送给念奴姑娘的,是父亲让我多加注意那花间袖的念奴姑娘,她们要在花朝节那天大宴宾客,点了名要我们家的荷花酿,我便随便拿两坛子过去糊弄了事,左不过是应付父亲交代的差事而已。”
殷慕贞心中冷笑道:真打量我不知道呢!念奴姑娘,你跟那念奴姑娘这两年统共也没说上过两句话,谁不知道你们一向不和呢,如今这扯谎的嘴上功夫倒是越发高明了!这世上的狐狸精也真是层出不穷,一个更比一个道行深哪!正好,那就把我精心准备的见面礼给那梦窈送过去吧。于是便笑盈盈道:“既然是父亲大人的意思,那我便拿出来给你吧,只是因元宵节的时候府上的女眷们想起了咱家的荷花酿,因人多我便命人都起了上来,现在统共还剩下一小瓶,我让宜然放在后间的库房里了。宜然,去将那瓶子荷花酿给公子拿出来。”宜然听到吩咐后便拿着钥匙出去了。
杨宗茂一听,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又想起了她就是这般姿态、这般心机地害死了鸿影,顿时怒由心生,便高声嚷了起来道:“明明还有那么多,你偏说没有了,只以这一小瓶来打发我,别真以为我怕你!我今日且不跟你计较,有跟你算总账的时候!”
殷慕贞听杨宗茂如此说道,顿时也提高了音调,道:“杨大公子,想我殷慕贞为了你,不惜冒着被父亲大人定罪的危险,拼尽全力才救你出来,如今你倒好,竟然为了一坛子酒而如此对我,到底是我福薄,配不上丞相府这钟鸣鼎食之家……”说着殷慕贞又开始嚎哭起来。
杨宗茂一听殷慕贞又开始耍混,头就开始疼了,道:“你也不必如此威胁我,当初看上你殷家财势的是我父亲,不是我,你也犯不上如此与我说话,哪天我离了这家,你们便也都遂了意了……”说罢,杨宗茂便准备转身离开,却险些撞上了拿着酒瓶过来的宜然,宜然看见杨宗茂欲要出去,便将酒瓶递到了杨宗茂的面前,杨宗茂犹豫了片刻之后,便接过酒瓶径直离去了。
哪知刚走出院门便听得有人悄悄叫他,回头一看却是侍蕊。
侍蕊快走两步来至杨宗茂面前,私声道:“公子,借一步说话。”杨宗茂见侍蕊表情机密,便随着她来到了一侧的僻静房间里,侍蕊看了看四下无人,便道:“公子,奴婢知道你此时心中苦闷,但是少夫人也没有恶意,公子知道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这次也不过是见公子许多日子不曾亲近,而故意逆着公子的心意耍耍小性子而已,哪知公子竟这般禁不住玩笑,其实,三四大坛子的荷花酿都收着呢,钥匙就在少夫人房中的妆奁匣子里。只是,方才既是都使了性子,一时再去讨要也是两下里尴尬,过两日公子只管悄悄地搬去,少夫人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您说这酒不给公子却给谁呢?”
杨宗茂听了侍蕊的这一番话,方才消了一些气,然后道:“这殷慕贞这两年越发的骄纵不讲理了,多么不值的一件小事,竟都闹得满城风雨,还有……算了,我跟你也说不着,你的这番话,我记住了,多谢你的主意,改日我再请你帮我把酒搬出来吧。”说罢,杨宗茂便出去了。
转瞬之间,花朝节已至,花间袖又是一派丝竹鼎盛、花团锦簇景象,念奴在房内由翠鸣细细的为她梳妆着,只见她头上望仙九鬟髻已经半成,再观她眉簇远黛,朱唇点绛,直如那九天之上的仙子一般出尘,正在念奴悄然一笑间,芙影进来了,神色紧张道:“姑娘,元大人和梅公子、丁公子他们闻听今日的雅聚,一并前来了。”
念奴眼神猛然间抬了起来,却并未言语,只看着菱花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发呆,片刻之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帘,悠悠道:“计划照常,多准备几只酒盏便可。这几个人自是品味不俗,便与我们一同领教一番百花之酒的妙处吧。”
芙影闻言,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然后应承道:“是,姑娘。不知丞相府的荷花酿何时才能到,其他的都已经齐了呢,方才元大人带来了家酿的梅花醺,梅公子带来了亲酿的梨花醇,都已经收入隔间了。”
念奴笑了笑道:“果然都是别有情怀之人,今日若不开怀畅饮一番,倒真辜负了这美景良辰,岂不是罪过?丞相府的荷花酿既为百酿之首,自然该是压轴出场,不过看这时辰,应该也快了。”
却说丞相府上,杨宗茂让母亲将殷慕贞叫到床前侍奉了,本来殷慕贞还一直烦闷公婆不再理会于她,这下一听到召唤,便赶紧欣喜万分地赶过去了。杨宗茂得了方便,便将侍蕊唤来,由她带着去搬荷花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