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影见念奴一时说不出话来,便撅着嘴道:“姑娘,这次可要多赏我两只,上次买来的都被翠鸣抢走了呢,我竟是一只没落着。”
念奴方才回过神来,佯怒道:“你们两个的官司自己打去,用不着事事都来找我论断,再这样闹下去,小心我将你们两个一并惩罚!”
然后翠鸣和芙影便开始相互抱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直吵得人脑仁儿疼。
念奴依旧呆呆地坐在榻上,忽然又被翠鸣和芙影二人的吵闹声惊回了现实之中,然后便强作镇定地嗔笑着道:“瞧你们两个,亏得都跟了我这么长时间,竟是这么的没见过好东西,亦昭,你再去窈如胭脂一趟,多买两盒回来,赏她们一人一盒,看她们还有何可吵的!”然后念奴又起身走到亦昭跟前。
亦昭忙接话道:“姑娘放心罢,我这就去。”
只见念奴俯下身子向亦昭私声道:“亦昭,程婶的后事我们不便出面,你也不宜再在程婶的家中露面了,如今你只管去窈如胭脂逛一圈,以牵引他人视线,回头我叫翠鸣让半夏去向宋大人报案。”
亦昭听了,便整理了表情出去了。
念奴又向翠鸣道:“你一会儿去往容兰房中,让半夏去找宋大人,说明情况。”然后以寻常声调道:“你们两个谁都别争了,亦昭买回来了有你们分的,这几支就替我去送给梦窈姑娘和容兰姑娘一人几支罢,我病的那些日子,得亏有她们帮衬着,这花间袖才没有乱起来。”
翠鸣不情不愿地答应道:“这可是我跑了好几趟才买回来的,若是亦昭走得慢了去得迟了,可未必能够买得到的。”
念奴嗔怪道:“现在越发学会顶嘴了,姑娘们没得呢,哪里轮得到你们呢?”
翠鸣便只好答应着出来了,直接拿着刚买回来的螺黛先去了梦窈房中,客套地留下了几支,而后便去了容兰房中。
念奴与芙影在房中,纵使心中万分悲痛,却也不敢表露半分,唯恐露出破绽。
看见翠鸣进来,半夏便端过一杯茶来。翠鸣一把将半夏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然后低声说道:“半夏,你帮我们姑娘去向刑部的宋大人报个案,就说城北定远门内鸟市街的程婶家出了人命,让他带人过去处理,现在就出门。”
半夏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翠鸣推向了门口,便赶紧理好了神色出了容兰的房门,边走心中边悄悄地想着翠鸣的话,却无意间瞧见了之桃的身影躲进了容兰屋后的廊子里,心中瞬间明白了几分,便先是若无其事地去梦窈房中说是容兰姑娘的金线用完了,来向之桃借一些,见之桃不在房中,梦窈又说不知道之桃将金线收在了哪里,便说急着用,还是自己去买一些罢,然后就出了花间袖的大门。
却说容兰房内,容兰正要悄悄询问翠鸣是何情况之时,翠鸣便高兴地向容兰道:“容兰姑娘,这是先买来的螺黛,我们姑娘吩咐先送几支来给姑娘用,我们姑娘又命亦昭去买了,说这次要多买一些,人人有份的。”
容兰见状,便知情况紧急,遂笑道:“那便多谢你们姑娘了,我这里有刚烹好的青凤髓茶,翠鸣尝一尝罢。”
翠鸣虽是担心念奴的状况,却依旧不肯露出慌张之意来,道:“那便多谢容兰姑娘了,我们姑娘前些日子还提念这茶呢,但是我们房中的青凤髓已经全都送人了,再想也是枉然了,今日我就偷偷来尝尝鲜罢。”
容兰笑道:“念奴妹妹若是想喝,我这里还有两罐,都给你拿去罢,我也不大喜欢这茶的口感。”
翠鸣欣喜道:“我还是只拿一罐走罢,省得又被我们姑娘骂我没见过好东西,另一罐还留在姑娘您这里,等我什么时候想喝了,就劳烦您让半夏烹与我喝,岂不更好?”
容兰呵呵笑道:“真是个猴儿精的丫头,怪不得念奴妹妹那么喜欢你呢!”说着便将收着的一罐青凤髓拿给翠鸣。
翠鸣道:“那我就先告辞了,省得一会儿念奴姑娘吩咐下来活儿了,芙影又抱怨我会躲懒。”说着便站起身来。
容兰道:“念奴妹妹支撑着这么大的一个花间袖,想必你和芙影肩上的担子也不轻,赶紧回去罢。”
此时翠鸣方才悄悄道:“多谢姑娘,今日的事情改日再来解释。”容兰点点头,便起身相送。
之桃回到梦窈房中之时,杨宗茂也正在房中与梦窈商议着什么,看见之桃进来,便赶紧将她叫过来询问。
只见之桃轻声道:“我都已经仔细地听了,似是没有什么异常,我是看着亦昭进门的,本想直接跟着过去的,谁料翠鸣又回来了,便赶紧躲了一下,翠鸣进去之后,我便躲在了窗下的那百十杆竹子后,前后不过两三句话的时间,许是亦昭一两句便将程婶的事情回过了,我并没有听见关于程婶的什么话。只听见她们主仆几个人在争抢新买来的螺黛,后来念奴姑娘无法又命亦昭去多买些回来。翠鸣去容兰姑娘房中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不知道亦昭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杨宗茂便道:“我早就派了人盯在程婶家附近和花间袖在周围了,具体是什么情况,要过些时候才能知道。”
梦窈疑虑道:“莫不是念奴还没有得到程婶的消息?”
杨宗茂摇摇头道:“不可能,我的人是眼看着亦昭进了程婶家的门,且他是跑着出来的,定是看见了程婶的尸首,且之桃又看见他一回来便见了念奴,定是告诉念奴了,难道是我们多虑了,你们想,那乱军之下,一个十四五岁的闺阁女孩儿如何能够逃得脱呢?或者,是念奴的定力太好?”
梦窈道:“我情愿相信你后边的猜测,我们可是见识过她的手段的。”
之桃也道:“是呢,当日那般厉害高明的妈妈都十分畏惧她呢!我也同意我们姑娘的看法。”
杨宗茂便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只有进行下一步的刺探了,这样,梦窈,这两天你找机会试探一下她是否知道程婶的事情,看看她的态度有无异常。如果有异,我们便当机立断。”
梦窈和之桃闻听杨宗茂之言后,便认真地点了一点头。
将近半日的功夫,亦昭才回来,手上是大盒小盒地拎了一大串,一进花间袖侧门,便直接送进了念奴房中。
只听芙影道:“亦昭,这么多的东西定是不要钱捡来的吧?”
亦昭嘿嘿笑道:“我买了几盒螺黛之后,见窈如胭脂铺又有了许多以前没见过的新鲜的胭脂,便也买了一些过来,出门之后,看见咱们这珠玑巷里新开张了一家绸缎庄,里面的丝绸甚是精良,因新开张,价格也实惠,便也买了一些回来。”
念奴道:“既是如此,便让两位姑娘和几个有头脸的丫头们都过来选一选吧,亦昭,将东西都摆开,方便她们选择。”
亦昭抬起头来,看着念奴犹豫地点了点头。
翠鸣担忧道:“姑娘,不然过些时候再让她们来吧?”
却见念奴笑一笑,然后道:“不妨事,你和芙影分别去她们两个房中请姑娘们过来罢。”
亦昭便趁着这功夫道:“姑娘,果然,我刚出花间袖没多久便跟上来两个乔装了的丞相府的人,我便不急不慌的带着他们逛了这半日,想着半夏快办完事了才回来的。”
只见片刻之后梦窈、容兰、之桃、半夏并一群小丫头们便蜂拥而至了,半夏手中还拿着几股金线,对着翠鸣道:“上次你不是说你们的金线也快用完了吗,正巧我今日去买,变多买了几股,回头记得给我钱啊。”
翠鸣争辩道:“你也好意思开口管我要钱,平日里也不知昧了我多少好东西了,今日既然将这金线送来了,之前的账便一笔勾销了,我还拿你当个好人。”
众人一听便哄笑了起来,念奴看不过,对芙影道:“看翠鸣这小气样儿,倒不像是跟了我许久的!一会儿你打开钱匣子去将银两拿给半夏罢,这金线又不是寻常丝线,半夏每月才多少钱?”
芙影闻言便朝着翠鸣挑了挑眉毛,道:“我就说姑娘也不会一味纵着你罢。”又引得众人笑了一场,然后大家便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货品。
一番细细甄别之后,众人便都得了自己喜欢的物品,念奴笑道:“姐妹们既然都选定了,那明日我们便请那两个裁缝来为姐妹们量体吧,将这绸缎制成新衣也好迎接过几日的花朝节。”
然后梦窈便问:“花朝节?不知念奴妹妹打算怎么过呢?”
念奴便柔媚的笑了笑,然后道:“年年花朝节都去郊外赏花岂不俗了?咱们花间袖自问不俗,便少不得又要做些新花样了。古来就有各种鲜花酿酒的典故,那日,便由我们花间袖做东,宴请与我们素来相熟的宾客,也算是答谢之意。所到宾客不需银两,但有一条,便是携一壶以花酿就的美酒前来,别的不说,便是丞相府的荷花酿我前两年尝过,确实异常的清香扑鼻,不饮自醉的,梦窈,这个任务可就教给你了。我负责向章大人和赵大人讨桂花酪、椰花酌和秋菊饮,容兰你负责向董大人讨来桃花春和玫瑰醉,这六种是必须的,其他的便随意了,自然是越多越好了。我们再将花间袖以各色鲜花布置一番,便是花朝节的新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