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衿笑着道:“今日看你们这皆大欢喜的样子,我也由衷地替你们感到高兴呢。念奴姑娘,那位曲大人跟你也很熟吗,为何看你们竟是如此信赖他呢?或许,他与你们也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听见云子衿的话,念奴也不理会,只低着头玩弄着一方丝帕,芙影看见念奴依旧别扭着,便打趣道:“姑娘,可不能这样,刚请人家帮过忙,一转脸就过河拆桥,你平时可不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吧?”
念奴也不急,只缓缓道:“请他帮忙的是你,又不是我。就算我要谢的话也只谢你,谢不着别人,回去我便好好地谢谢你!至于你再去谢谁,那也不关我的事,我也懒得关心。”
芙影便道:“得了便宜倒卖乖,说得就是你这样的!云公子,请教一下,孔夫子说过一句什么话来着,姑娘之前说给我听过的……”
云子衿笑笑,然后高声答道:“唯女子与小人是为难养也!”然后便呵呵地笑了起来。念奴一听便脱口而出:“芙影,刚才你说的那句话还可换个说法,今日我便再教你一个成语,说的是农夫在驴子将谷子磨完之后便将驴杀了的故事……”
芙影马上接话道:“这成语叫卸磨杀驴!”念奴马上笑得前仰后合,道:“这可是你自己骂你的恩人是驴的,与我可是不相干的!”芙影一听又急又恼,道:“姑娘,你这不是算计我吗?”
云子衿也哈哈地笑起来,向芙影道:“我只将这账算在你家姑娘的头上,与你不相干的,我知道,你一向是最老实不过的。”
只见念奴向云子衿气恼道:“这不是你们两个在合伙欺负我吗?凭什么要算在我的头上?”话一出口,方觉得上了他们两个人合伙哄她说话的当了,马上便停下了,直惹得芙影与云子衿哈哈大笑,后来念奴自己也没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
如此,先前的尴尬便随着欢笑声消失殆尽了,这夜,云子衿依旧留宿在了念奴房中,郎情妾意更胜从前。
柔情蜜意之间,云子衿又郑重地向念奴道了歉意,说是上次确实是自己之过,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并保证日后决不会再犯。念奴也笑笑,道自己也不应如此固执绝情,伤了彼此的心,后念奴又向云子衿道,那元致修本也并非不赦之人,日后不伤他性命便是了。
在次日念奴起床后梳妆时,芙影悄悄地问道:“姑娘,有一个问题我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还是你告诉了我吧,不然我今晚也别想睡好了。”看见念奴由梳妆镜中看着她,便停下手中的梳子,转到了念奴的前面,看着她低声道:“昨日书雪为何说她为又菱和素鸢报了仇呢?那绿真姑娘不是自己掉到井里淹死了吗?”
念奴听完却笑笑道:“你以为那拐子是谁找来的?那绿真为何偏生那么巧竟掉进了井里?”
“姑娘是说,都是书雪的主意?”芙影不禁睁大了眼睛。“也不全是,还有我们的呢!”念奴笑笑道。
“那姑娘是何时知道的呢,怎么我竟是一点没看出来呢?”芙影咬着下唇道。念奴道:“所以,你还要学着多留心些呢。这两年我也细心观察了,书雪虽是心狠一些,却是不坏事的,人又机警,留给我们的曲大才子作为臂膀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说着便又伸了个懒腰。
芙影点点头,深感自己虽是事事已思虑再三,心智却犹是不足,也只有再努力跟姑娘学习了。
却说又过了两日,杨宗茂方才将事情办妥回府,一回府便有杨继普身边的人传话要他过去一趟,连鸿影房门尚未踏进去,便匆匆赶过去了。难得父亲现在又肯派给他一些事务,且待他也多了一些殷切期望,杨宗茂打心底里还是很高兴的,便想着应想想办法再重获父亲的倚重,如此方是正道。
杨继普见到杨宗茂进来,便命他坐下说话了,先是露出一丝笑意与杨宗茂谈论了几句此番出去的见闻,之后又诚恳地赞扬了两句杨宗茂长进了不少,最后便趁着杨宗茂的兴头,将鸿影的事说了,又感叹道到底是薄命之人,竟受不起这样的福气。不过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妾室,不足以耽误杨宗茂的前程大计,便没有等他回来,命人挑了一个吉日下葬了。又嘱咐杨宗茂不要因这样的事而过度分神,贻误了正事。
杨宗茂一听便又些反应不过来了,如何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便人去楼空了呢?虽鸿影与他时日不算长,可却是他心头的一朵娇艳温存的解语花,叫他如何不难受如何不心惊难过?且鸿影一直以来并无灾病的,如何突然之间便病逝了呢?她的死一定不同寻常……
对,一定与殷慕贞有关,她那样一个锱铢必较之人,如何能在这几个月里如此大度地容忍鸿影独享恩宠呢,一定是早就打定了主意来算计鸿影,只怪自己这几个月太大意,竟忘记了提防她的这一手段。书雪呢,回去后问一问书雪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正在思考之际,却见杨继普似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般道:“因书雪姑娘是云乾施侄儿云子君的钟情之人,朝中又有将近一半之人曾是那云子君父亲云乾颐的学生,前些日子便已被云家接走了,你也莫要做那些多余的功夫了。再者,鸿影的病是她自己没有造化,怪不得别人,你也莫要迁怒于慕贞,与她是没有半点干系的。她也一直最是谨慎守己,我是知道的,你也冷落了她这些日子,正好趁着现如今的功夫好好安慰安慰她,即便是不看她的脸面,到底也要顾及顾及她母家的权势和为我杨家长孙的名位,别叫那起有心之人看轻了他。”
杨宗茂一听父亲如此说,虽是心中不平,但也实在不好说什么了,便只点头称是,然后便由父亲处告辞出来了。
回到自己院中,杨宗茂便来到了鸿影的房中,只见那大红的喜字颜色都还未淡却,房间的一切布置也都是当初照着鸿影钟爱的风格来做的,当日入府时的欢庆喜悦犹在眼前,伊人却早已魂归泉下,令他如何不伤心?
京城到底不必顾州气候适宜,又因着念奴体内阴寒湿重,一场春雨过后,只因在窗前听了小半个时辰的雨,竟着了风寒,又因久不见效用,而换了两个大夫,吃了大半个月的药也不见好,每日间皆是昏昏沉沉,且日咳夜咳的,着实令人烦恼。
翠鸣心下也是万分焦急,便道:“只怕请个我们顾州的大夫开个土方子更对姑娘的病症些,不如请那王大夫来一趟吧,顺便再好好给姑娘调一调身子,看这阵子一费心,竟又瘦了许多,如此下去可怎甚是好?”
念奴又忍不住咳了两声,然后道:“也好,翠鸣你便着人封了银两回去请他来一趟,到底他的医术还高明些,又素知我的体质,怕是要强过其他的大夫一些的。”翠鸣闻言便赶紧退出去吩咐妥当的人去了。
王尔年大夫果然神速,不出十日的功夫便已来到了花间袖。因之前曲原柳也曾劝过他入京,嘱托要谨慎看着念奴的吩咐,说是或许会帮上她的大忙。但却因王尔年的师父垂危便一直耽误了,碰巧现在他师父的后事已经料理完毕,王尔年也可抽身离开,又见来人说念奴病得严重,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这王尔年本就感恩于念奴当年助他为又菱报仇之恩,又因后来的相处日久,亦明白了念奴的待人宽厚之心,虽不知她所谋何事,却亦甘愿助她成事。
却说念近日奴因咳得久了,破了元气,竟至夜不成寐。进了京城之后,王尔年更是不曾耽搁片刻便来到了花间袖。见到念奴之后,也着实吓了她一跳,脸色惨白不说,更是瘦的眼窝都有些深了,便赶紧为她搭了脉。
所幸王尔年来得及时,仔细诊脉之后便斟酌着拟了方子,命芙影马上去将药抓来与他过目后便煎上,又吩咐翠鸣让厨房每日做了清淡的粥饭侍奉,忌食萝卜、辛辣及油腻之物,果然两天之后,便渐渐咳得轻了,五日之后便已痊愈了。王尔年又因着脉象循序渐进地为念奴开了调养的方子,一月之后,便见念奴的脸色渐渐地红润了起来。
念奴病的这些日子,杨宗繁前来看望了几次,但念奴却总是以病躯不宜见客为由将他拦在了门外,只让梦窈或是容兰照应于他,来了几次见不到念奴,后来也不经常来了,只遣人送些燕窝之类的补品。云子衿却是经常于床前照料,见念奴总也不见轻,心内便如煎熬一般也是不得安寝,这一个多月下来竟也清减了不少。
因着这场病,元致修倒是也来看望过两次,念奴因不想以病容面见他,又觉直接推脱过去亦是不妥,便命翠鸣放下纱帐之后,将他请进来,如此既全了念奴的意思,又当面致了谢意,最是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