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在这个场面上,殷慕贞却又不得不敛起情绪,做一番威严样子来,便只循着礼进行了一番礼义教导,笑颜温婉地彰显着身为正妻的大家风范,到底也是鼎食之家教养出来的千金姑娘,这点姿态还是信手拈来的,杨宗茂见殷慕贞如此娴熟沉稳的模样,还只当是殷慕贞怕了他的这一招而有所收敛。
回至自己的喜房之后,鸿影方才彻底放松下来,抬眼看了看窗上贴着的正红喜字和剪得精巧的五彩窗花。也不知自己的房间格局、布置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鸿影禁不住好奇,便不等杨宗茂前来,自己先偷偷地站起身来,提着绣得满满的厚重的衣褂四下里走了走,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布置,又悄悄地往院落中看了几眼,然后心中想着,各处房间小是小了点,不过布置的还算精致,且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的,也并无什么大的可挑剔之处,到底还是杨宗茂待自己有心了。
听得门开的声音,鸿影便连忙又转身回至卧室,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床边上,听那脚步声,定是杨宗茂进来了。
果然,杨宗茂进来之后,便笑意盈盈地拉住了鸿影的衣袖,看见原本就俏丽的鸿影因这一袭粉裙的映衬和脸上红妆的点缀,更是平添了两分娇艳之色,让杨宗茂更是情动不已。
新婚之夜,自是香云不动熏笼暖。
却说顾州城中,一日耿时骏因需不得不去顾州城内办些事务,便带着几名手下人乔装了一番由城门堂而皇之地进了城,正在赶路之间却听得衙役们敲着锣喊着让百姓们避让一下,道县令大人巡逻来了。
耿时骏正想顺道探听探听这新任县令乃何方人物,为何这新任县令上任之后丝毫未曾提起过剿匪一事,只大张旗鼓的发展什么经济事务。却不想这么巧正好撞上了这县令巡逻,便随着百姓一起恭恭敬敬地退到了街道两边,由县令大人的车马先行通过。却不想在那新任县令即将通过眼前看傻了眼,这不是那前往潜虎山撒泼耍浑的文承阅却是谁?
虽是心中万分诧异,耿时骏只远远地看着曲原柳经过,并不声张,只依旧寻常模样与手下人办完事之后,着一个心腹之人去曲原柳的家中传两句话,自己依旧与其他人回去潜虎山。
约至亥时前后,曲原柳方才完事回家,却发现一个男子远远地站在巷子口,因着夜色,曲原柳也看不清究竟是谁只隐约觉察是在等他。看见曲原柳走近门前,那人便也观望了一下四周情景后来到了曲原柳的面前,拱手低声道:“耿大首领命小人前来见过县令大人。”
曲原柳也不说话,只打开门之后以一个请的姿势将那人请进了门。进屋之后,那人方行礼道:“小人见过县令大人,耿大首领命小人问问县令大人,您寄存的银两财物何时取回?”
曲原柳因思及潜虎山既已知晓自己便是这现任县令,如今又寻了来,便少不得要亲自去一趟以探究竟,微微笑笑道:“烦请禀告耿大首领,正巧曲某明日有空暇,便明日前去面见大首领一趟吧。”
那人得了曲原柳的这个准信,随即道辞离开了曲原柳的家中。
半夜之时,却听窗外滴滴答答地下起了一场雨,这冬雨最是教人难熬了,一天下来,直叫人觉得衣服都能拧出水、滴出冰来。
曲原柳歇了一夜之后,便一大清早穿了厚厚的袍子去县衙点了卯,安排好今日各人事务后只身出了城,往潜虎山方向而去。
一出城,便更觉得冷风嗖嗖扫面而来,曲原柳不由得又将身上的袍子裹得紧了些,继续赶路,因此事不宜与任何人知道,公家的车马也不宜动用,故而只得只身前来。
曲原柳来到潜虎山之时,却见最外面的关口早已安排了昨日去往他家的那名兄弟照看,远远地看见他上来,便迎出去,却并没有将他带到上次说话的那聚侠堂,而是直接将他一路护送到了耿时骏夫妻住处的厅堂之中。
曲原柳进门之时,发现屋内只有耿时骏和他的夫人也就是潜虎山的二首领花溪月,看见兄弟已经将曲原柳引了来,遂命那兄弟下去了。只见耿时骏与花溪月夫妻二人互视一眼后齐齐起身拱手恭敬拜道:“见过曲大人。”
曲原柳遂呵呵笑道:“耿首领和花首领多礼了,曲原柳也见过二位首领。”说着,曲原柳亦起身拱手。
均行过礼后,三人便都呵呵地笑了起来。只听耿时骏道:“请恕耿某眼拙,那日曲大人前来潜虎山,耿某竟没有察觉先生就是才名远著的曲先生,还只当先生就是那经营算计的账房先生,直至昨日于顾州城内亲眼看见曲大人,又思及前后种种,方才恍然大悟。”
闻听此言,曲原柳便陪笑道:“那日曲某冒昧闯山,并隐瞒身份与三位首领谈话,还望耿大首领勿要见怪,曲某并非存心隐瞒,只因那时情势紧急,曲某才出此下策。”
“怎会?曲大人多虑了,无论与我们共谋大事的是文先生还是曲大人,我整个潜虎山的所有兄弟和耿某均感恩戴德,永世不忘先生恩情。”耿时骏看着曲原柳信誓旦旦道。
曲原柳却轻轻笑道:“耿大首领太客气了,那日之事于我来讲,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也有我的目的,各取所需而已。大首领不必挂怀。”
说话间花溪月已经烹好了茶,浅浅地斟了三杯,先将第一杯递在了曲原柳面前,又将另两杯分别放在了耿时骏和自己的面前。曲原柳看着花溪月如此美丽的容貌,又思及她利落的身手,心下不禁感叹道,好一个红妆的巾帼英雄,竟比那些须眉男儿强了不知多少呢。
曲原柳因一早便于县衙之中忙碌,又一路匆匆赶来,半晌时间竟忘记了喝口水,如今看见茶水方才感觉着实口渴,便一口气将那杯茶饮尽了,借着这杯热茶下肚,身上也觉得暖和了不少。花溪月见状,忙微笑着拿过曲原柳面前的杯子,又为他续了一杯,复又放至他的面前。
曲原柳又浅浅地饮了一口方道:“至于那银钱一事嘛,我曲原柳如今既为这顾州知县,自有朝廷的俸禄供养,要那些银两也并无用处,不如就赠予潜虎山的兄弟们吧,左右这也是兄弟们拼着辛苦得来的。”
只见耿时骏再次与花溪月对视了一眼,而后呵呵笑道:“既然曲大人如此说,那我潜虎山便先替曲大人收着吧,待日后曲大人觅得了如意郎君,耿某再拿出来以作曲大人的嫁妆罢。”
曲原柳听得耿时骏如是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呵呵地笑起来,道:“那便多谢耿大首领和花首领了,曲某感谢二位美意。”心下想着,这耿时骏和花溪月果然并非那些江湖草莽之人,心思竟是如此之细,既能发觉自己的女儿身份,同时又肯替自己保守这秘密,连身边人竟都瞒着,不肯透露,心中便又添了几分对他二人的敬意。
这时,只见花溪月笑呵呵地端了两碟点心来放在曲原柳面前的桌上,然后道:“其实,我们三弟倒也是条汉子,年龄也合适,至今尚未婚娶……”
耿时骏忙摇摇头,道:“不妥,不妥,以后勿要再提起此事了,曲大人何等人才,如何能看上我们这等山野之人,且三弟向来性子鲁莽,如何配得上曲大人这般才貌的?定是不妥。”
花溪月见耿时骏如是说,便只笑笑道:“究竟是我唐突了,望曲大人恕罪。”
曲原柳却摆摆手道:“花首领言重了,并无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只是曲某自幼便存了男儿之志,为人妻妾,并不是曲某心之所愿。况且,你们的三首领也见惯了我那日的泼皮模样,如何过得了心中那一道坎呢?”说完,便毫无骄矜地哈哈大笑起来。
耿时骏和花溪月一听曲原柳如是说,便也开怀地笑了起来,是呢,那日的自称文承阅的账房先生的模样嘴脸还历历在目呢,倒也难为他那日演绎得那般之生动形象了!
笑过之后,却见曲原柳正色道:“不知两位首领日后要做何打算?”一句话竟将耿时骏与花溪月问住了,他们还能做何打算呢,日后少不得再做些打家劫舍的营生呗。这二人却不直说,只道:“日后之事,还未打算,想来曲大人此问必有缘故,不知曲大人有何高见?”
曲原柳略一沉思道:“之前的营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眼下潜虎山虽是丰衣足食,只是坐吃山空之事,二位也必是容不得的。我们顾州城虽是眼下不提剿匪之事,却也是早晚之事,我虽为知县,只怕到时也难护得潜虎山的周全。”
耿时骏闻言略有思索道:“曲大人所言,耿某也时有考虑,不过兄弟们也并无他法以谋生计,不知依曲大人来看,可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