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念奴向杨继普款款下拜,柔声道:“小女子愿丞相大人富贵金安!方才无意间看到小公子的寿礼,一时情不自禁便拿了看了看,却不想小公子已经拿着匣子走了上来,念奴见小公子的寿礼无法还于他,才出此下策,还望丞相大人恕罪。”
却见杨继普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宗繁,你看看你,还是这么丢三落四的,连捧了个空匣子都未曾发觉。”说着依旧慈爱地看着杨宗繁,直将杨宗繁看得羞红了脸。
这时,一旁的陈自杰一看杨继普兴致正好,便走上前来跪拜道:“微臣陈自杰拜见丞相大人,恭祝丞相大人松柏常青!这女子是随微臣一道来的,因听说丞相大人尤擅音律便自请前来祝寿,还望丞相大人恕她方才冒失之过。”
杨继普闻听陈大人之言方才认真看想念奴,只见此时念奴渐渐抬起头来也目光婉转地看着丞相这边。杨继普这才发觉这女子舞衣飘渺,身姿袅娜,轻若仙子一般,便道:“无妨,今日在场的都是我杨某的家人以及故交,并无外人,大家也都莫要拘束,要有这样活泼的人来助兴才好,不必拘泥于形式,既然这女子已经上来了,便由她先行表演罢。”
然后念奴便坐到了芙影已经准备好的座位上,低眸抬手间,轻盈的乐符便从念奴的指尖流泻而出,听得在座的诸位皆不饮自醉。
正当大家都听得正尽兴之时,却见念奴起身飞舞至了舞台的一侧,同时四周响起众多乐器合奏之音,甚是辉煌隆重。但见念奴一边飞旋着舞步,一边将刚刚准备上来的一支鹅黄的花朵拿在手中,沾了桌上并列放着的许多颜料的中的那碟嫩黄的,一边舞蹈着一边将那枝花抛到了放置于她对面的那架空白的屏风上,花朵落下后就留下了鲜黄的印迹在屏风上,只见她又是边舞着边将几支花抛过去,屏风上便成了一朵颇富写意的黄牡丹。众人看到这里都止不住地叫好,杨继普也看得连连称奇。
念奴又边舞着边用各色花蘸了与之同色的墨,在屏风上染就了各色形态各异、风姿绰约的牡丹花,有盛情怒放的,有初吐新蕊的,然后又以几束叶子沾了深浅不一的绿色染做了繁枝茂叶。
认真看过去,这幅画中的枝叶和花朵都似刚被轻风拂过一般,皆微微摇动,丝毫不输于那些书画大家。
画作完成之后,念奴又款款走上去落了款,方又舞着回到了座位,继续拨动琴弦,此时其余的乐声均已暗下去,只剩念奴的琴音直若高山流水一般动人心肠。一曲抚完,在座众人均已忘记了鼓掌,现场竟是鸦雀无声,直到片刻之后,方才掌声雷动,只听杨继普大声喊了一句:“赏!”
然后念奴方才起身缓缓上前几步跪下道:“谢丞相大人!”
之后念奴便换回了常服,先回了驿馆等候。
已经是将近正午时分了,因大家都一直忙着准备献礼及节目,早餐几乎都没有用,这时已经是饥肠一片,尽管演出依旧正在进行,观众们却都已无心再欣赏了,只听杨继普道:“杨某感谢在座每一位的心意,后面还未出场的杨某也深知你们的心意,不如我们先去用些午膳吧,厨房早已准备好了酒菜。”
然后还未现场献礼的便都向管家处登记了,陆陆续续都到了用餐的大厅。这餐桌上自然又是一番觥筹交错、吉词祝语,好不热闹。
到陈大人向杨继普敬酒之时,只见杨继普笑呵呵道:“陈大人,这顾州潜虎山的剿匪工作可要快些见到成效了,不是我苛责你们兄弟二人,实在是皇上对此事督促得紧,我已是好话说尽,再没成绩,怕是我在这朝堂之上也不好说话了。”
陈大人听着杨继普之言心中已是千言万语,却不能说出来,只频频点头道:“明白,但请丞相大人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做好本职,不让丞相大人为难。”心下却想道:这剿匪谈何容易,再说了,这灭顾家和江家满门的匪从何来,丞相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哎,自打到了这顾州,他们兄弟二人不仅在丞相面前什么成绩也没有,还落了一身的不是。这苦,可要向何人诉呢!
酒席散了之后,陈大人也回了驿馆,准备休息个一日半日的便与念奴一道回顾州。想到这念奴,陈大人不禁感叹,她可真是个宝,就连丞相那般不恋女色之人都看呆了,这个宝可要好好利用一番,关键时刻可以用作大用途的。
却说这杨继普也累了半日,用过午饭后躺了好一会儿却也没有睡着,左思右想的心里越发烦闷,便起身来了书房。看着那一面新刷的墙,就想起一直说要在上面挂些字画的,然后又突然想起今天那红衣女子所做的那幅牡丹富贵图,印象中那个尺寸应该是可以挂在这里的。便赶紧找人来将那屏风抬来,一比照,果然尺寸刚刚好,留白也正巧,心中不禁笑道,这陈自杰倒是有心了。只是这江、顾两家之事,再加上这剿匪一事,也怪他陈自杰倒霉,没有一件办利索的。
命人将这幅画由屏风小心取下又装裱好挂到墙壁上之后,杨继普突然发现,这牡丹图的落款字迹竟是与那竹纸上词作的字迹是一样的!又仔细比对一番,果不其然,确实出自同一人之手!忙命人去唤陈自杰前来。
陈自杰接到传唤之令时,正在征求念奴的意思,看念奴意欲何时回顾州。答应了来传话的小厮之后,陈大人却依旧不明就里,只见念奴对他笑道:“此去必定有好消息,我今日一早便见到有喜鹊登了陈大人屋前的那棵梧桐树,陈大人只管放心前去便是。”陈自杰只得将信将疑地去了。
杨继普在书房接见了陈自杰,而不是厅堂,这让陈自杰的心中涌出些许的感动之意,想来,杨丞相还是将他当作了家人的。
陈自杰行礼后杨继普道:“既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外人面前避讳也就算了,私下里是不必如此见外的。我唤你前来是想问一下,那江家的刺绣秘术你可得了要领了?这宫里各位娘娘都穿惯了江家刺绣的衣裳,现在都在抱怨了,说新做的衣裳绣得没意思,还不如穿以前旧的。那江家那么多女工,难不成都死了吗?”
陈自杰忙跪下道:“丞相所言有理,只不过那些女工虽然不曾死完,却也死了绝大多数,因那些女工所住的屋舍与江家宅院是连在一起的,因那夜的火势太大,将女工的屋舍也都尽数烧毁了,因恐逃出的女工看见了抢杀江家之事,故而我们只能将她们又都关进了屋子里。不过现在倒是还有两个会那技艺的女工,因那夜她们出城办事没回去,只是我们不好强逼她们就范,去年将那领头的女工就是因为逼得紧了些,她竟一头碰在了柱子上,当场就死了,所以剩下的这两个,我们需要好生安抚一番。不过丞相放心,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定不辱使命。”
杨继普略略点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恢复江家刺绣的供应,你要知道,这不仅是平复后宫娘娘们怨言的办法,更是打开了财源之门,如今朝中的形势你们也知道,用钱的地方多哪。还有,这剿匪一事,你也要再上点心,不拿出点成绩可就说不过去了,虽然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可我也有我的难处……”
这番话听得陈自杰再次连连点头,誓死要完成杨继普交给他们的任务。
看着陈自杰如此诚恳的模样,杨继普又道:“其实我知道,这两年来,你们兄弟二人还是用了心的,比如今日你所寻得的这女子,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若是让她留在京城为我们所用,定会为笼络官员立下大功的,只是她的来历你们是否清楚。”
原来这才是杨丞相此时见他的最重要的目的,陈自杰想着,不过却依旧现出信誓旦旦的神色道:“杨大人放心,一个无根无基的青楼女子,不过是心向富贵罢了,况且她是我家兄长家所倚重的教书先生举荐的,定不会有差错的。”
杨继普点点头道:“话虽如此,凡事还是要多个心,谨慎些为好。”听杨丞相如此说,陈自杰便再次应承了,因见天色不早,恐扰了丞相,陈自杰便道了辞出来了,在回驿馆的路上,这陈自杰心中充满了期待之情,想来自己也该时来运转了。先令这念奴姑娘在丞相这里稳住情势,自己也好腾出手来无后顾之忧地整顿这江家绣坊之事。
如此想着,陈自杰便到了驿馆。见到念奴正在院落之中看那梧桐树,便喜笑颜开地向念奴道:“向姑娘道喜。”
念奴回过头来看着陈自杰道:“不知念奴何喜之有?还望大人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