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军骑兵早已怒气满胸,听到命令,当即一齐拽下、抛掉外面两层笨重的铠甲,稍稍整队,就向前猛冲。骑兵头领一马当先,举刀冲锋在前。
卞飞一直在密切观察着敌人,看到顺军骑兵一齐弃甲,明白对方准备孤注一掷了。于是下令道:“准备迎战对方骑兵!”
全军抖动马缰,阵列线立即变动,形成弧线,对着顺军骑兵。
顺军骑兵头领心念一动,向右一摆刀,带领全队立即向右拐去,没有直接冲向官军的弧线阵。他心想:此时已经弃甲,马力尚可,那就依然要抢占侧翼,再发动冲击!
刘汝魁在后面催动剩下的四千步兵向前冲锋,看到骑兵右拐,忍不住叫了声“好!”,因为在这破釜沉舟的关头,骑兵头领还在寻找制胜机会,可谓有勇有谋!也许,还能创造奇迹。
卞飞望见顺军骑兵的异动,毫不犹豫地向右一挥,全军立即向右窜了出去,和顺军骑兵的背向而行,两者距离骤然迅速拉大。
骑兵头领侧脸望见了官军的动作,不禁一愕,眼看着官军马队冲向左侧,即将从顺军步兵阵列一角边上掠过,心中暗想:万一官军此时对着我步军放铳,那可危险!
怕什么来什么,只听见“砰砰砰!”一阵密集的铳声炸响,从顺军步军左侧掠过的官军马队,都举铳侧向射击,泼洒弹雨。顺军步兵又是一阵翻滚嚎叫。
刘汝魁的心在滴血!当看到官军向左转弯他就觉得不妙,接着就看到官军队伍从左侧隆隆掠过,随即铳声炸响,闪现一溜火焰硝烟,自己的步军队伍再次被弹雨覆盖。士卒倒下一批,估计至少也有一千人。
刘芳亮给了他八千人马,前面夜里惊营自相残杀践踏,死了近两千人;刚才被弹雨突击覆盖两次,损失两千多人,还有八百骑兵在阵外游弋,因此步军阵列中,只剩下三千多人了!而且阵型混乱,士气低落到极点。
“没有奇迹!”刘汝魁心中苦涩不堪,思绪纷乱:“这明狗太子的人马,为什么如同妖孽?天命在大顺一边吗?”
骑兵头领肠子都悔青了,若不是自己向右绕开,怎么会让明狗第二次掠阵射击步军的机会?看着步军阵列的惨相,他目眦尽裂,声嘶力竭大叫一声:“杀!”纵马再次右拐,追了出去,后面的马队也跟着,绕过顺军步军阵列,要到后面去追击官军。
天色已暗,卞飞带着三千马队已经跑远了,扬起一片尘土。
骑兵头领拼命挥鞭,咬牙猛追,却发现身后的队伍跟不上来,明白马力已经不足,于是停下来大声吼道:“盔甲全扔了,最后冲一次!撵上去,不给他们装填的时间!”
八百马队再次纷纷弃甲,然后使劲抽打马匹,向前追去,等到迫近的时候,骑兵头领发现:官军已经下马列阵,显然已经装填过弹药了。
“杀!”他不敢再有他念,只想冒死一搏;当下一举刀,带着马队,不偏不斜,向官军阵列直接冲去。
卞飞笑道:“来得好!”然后大声下令:“开火!射马!”
“砰砰砰!”火铳再次打响,整个阵列线向一条闪亮的长蛇,弹雨向顺军骑兵聚焦泼来。骑兵们全部伏鞍横刀,冒死猛冲,只想扛到最后,能踏进官军阵列,痛痛快快砍杀一场。
官军全是在射马,对着马匹宽大的胸部开火。马匹一旦被射中,立即跌扑在地,甚至翻个跟头,把背上的骑兵甩出去老远。后面的马匹纵然没有中弹,也会被绊倒在地,顿时一片人滚马翻。
弹雨一阵接一阵,连续泼来,八百马队前半截子都在满地打滚,后面的人马挤撞在一起,根本没有骑兵冲锋的速度,只能毫无还手之力地忍受射击。
但是,没有一个骑兵逃跑。他们滚落在地,依然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向着官军冲杀,直到被铅子打倒。
不一会儿,官军每个人打出了三发铅弹,一共九千发铅弹,泼洒在八百人的骑兵队伍上,没有留下一匹马、一个人还在站着。人尸马尸相互枕藉,只剩伤兵哀嚎,卧马悲鸣。
铳声停了,官军在军官喝令下装填弹药,随即再次上马,向着刘汝魁的步军大阵驰去。
刘汝魁远远望见火铳的火光硝烟,听见猛烈的炸响,没有丝毫幻想,他知道,八百骑兵没了;接下来,三千步军的结局,也将毫无悬念。
但是,决不能投降求饶,却不能做孬种!
剩下的人马,已经后队变前队,对着官军的方向。
“弟兄们!明狗狠毒,咱们不能做孬种,和他们拼了!”刘汝魁大声吼道。身边一帮头目也大声喊道:“拼了!”
全军顿时也一起悲壮地大喊起来:“拼了!”发狂似的,向前奔去。
卞飞率队,缓缓驰来,听到刘汝魁带领全军呼喊,冷笑道:“拼了?你们拿什么来拼?”看着对方渐渐逼近,全军奔驰迎上去。
刘汝魁看见了,双眼都红了:如果就这样对撞上去,多少能砍倒几个明狗!全军覆没,也值了!
两军快要接近的时候,卞飞再次带队向右侧转向,以横队从顺军面前掠过,施放了一轮火铳,泼洒了一片弹雨。
刘汝魁率领全军,不顾身边的士卒不断倒下,只顾拼命冲击;眼前官军掠阵远去,他们依然徒劳地追了一阵,最终只能无奈地看着官军的背影。
刘汝魁停住脚步,环视四周,士卒又少了近千人,个个东倒西歪,已经支撑不住;官军显然就像在猫戏老鼠,根本不接阵,只愿这样一次又一次,练习掠阵射击的技巧。
“明狗!为什么不敢下马一战!”刘汝魁仰天悲嚎,吞声问道:“老天爷,你这天命到底在不在我大顺啊!”然后换了坚定的语气:“老子决不能这样给明狗耍弄而死!”猛一挥刀,刀刃砍上自己的脖子,一道血箭喷射而出。
“将军!”四周一片悲哀的惊呼,刘汝魁摇晃了一下,看最后一眼朝夕相处的兄弟们,轰然倒地。接着,好几个与之征战多年的头领、亲兵也一齐自刎赴死,尸体堆叠在一起,剩下的士卒终于心胆俱丧,四散奔逃。
蹄声隆隆,官军马队再次回转,不再掠阵,而是直冲射击;然后全部上了铳剑,分排追杀。
两刻之后,顺军全部被追杀殆尽。
卞飞收拢人马,看到了刘汝魁的尸体,叹道:“他何尝不是一条汉子,奈何做贼!”岑真在一旁说:“他的人马何尝不善战,奈何遇见太子精兵!”
“太子!太子!”卞飞喃喃年了两声,抬眼望去,今天这纵横驰骋过的战场,相当广阔;西边的天空,余光都已消失,初升月亮不甚明亮,顺军的尸体都隐没在一片黯淡之中。“若非太子开府练兵,鸿恩浩荡,我卞飞,不过是一介书生、无能庶子,如何有机会如此纵横沙场,快意平生!”
随即断然道:“砍下刘汝魁人头,向太子报捷!全军就地宿营,饮食休憩,明日再打扫战场!”
“遵命!”
岑真目睹卞飞指挥若定的样子,在一旁感叹道:“当今之世,太子是唯一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