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琰摇了摇头回道:“琬琰无能,看不出这是什么毒······”
“切莫自责,我也是用尽了办法,却还是束手无策”先生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语气中还是透露出一些自责。
公孙灏急着说道:“阿爹说什么呢?这些年你为了我走遍天下,四处奔波,是孩儿不孝,让阿爹为我这般操心”。
先生无奈的看着公孙灏,叹了一口气。
公孙灏有些委屈的说道:“阿爹行踪不定,每次我想寻你,都不知道去哪儿找,写了信也不知道往哪里寄”。
公孙灏顺势抓住了先生的手,乞求道:“什么毒什么伤,听天由命吧。阿爹以后就跟着孩儿,不要再奔波了”。
先生看着公孙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琬琰在一边拖着下巴,盯着公孙灏腿上的伤思考着,完全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
琬琰突然对着先生开口说道:“这蛊毒不比蛊虫,我一时半会儿还真的看不出来。恐怕需要慢慢观察才行”。
先生回道:“那就麻烦姑娘了,反正他就在这里也跑不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和我说就是了”。
公孙灏觉得也是好笑,这两人达成协议,却完全没有问问他这个受伤者的意见,就好像伤不是在自己身上似的。
“那琬琰就先下去准备了”说罢,琬琰这才转头对着公孙灏说道:“若是可以的话,待会儿我想为公孙将军彻底检查一下身体”。
公孙灏刚想回答,先生就抢先一步说道:“那真是麻烦姑娘了”。
琬琰点了点头,就起身离开了,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公孙灏和脸色阴沉的先生。
等到琬琰出去关上了门,公孙灏才对着先生说道:“阿爹怎么能替我答应呢?下午我还要······”
“你快给我闭嘴吧”先生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这两天就算是圣上驾临,你也得给我躺着。都伤成什么样子了,还敢给我满地乱跑”。
公孙灏虽然被先生训了,但是心里却窃喜着,从小自己受伤,一向温和的阿爹都变得非常暴躁,每次都恨不得替自己来受这伤痛之苦。尽管长这么大,吃尽了苦头,但是只要一想到有阿爹在,总觉一切都还没有那么糟·····
公孙灏拉着先生的手突然用了劲儿,把先生拉到了自己跟前,然后把自己的脑袋靠在先生肩膀上,谁也不敢想征战沙场的将军也有会有这样的温顺的一面。对于公孙灏来说,在阿爹面前没有什么家国天下,没有什么百姓安危,更没有什么刀剑无眼,自己就是一个小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胡闹,就算天塌了下来,只要有阿爹在,自己什么都不用怕。
公孙灏靠在先生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压抑许久的疲倦感觉一下子爆发了出来,脑子里嗡的一下浮现出了战死的将士,累死的战马,大漠的战鼓声,被血染红的土地,战火过后一片狼籍的城池,尸横遍野,还有躲在马棚里瑟瑟发抖的小孩子,被发现时,这孩子眼神空洞,眼里一滴泪水都没有,绝望的看着自己······公孙灏皱着眉头握紧了先生的手,有些困难的呼吸着。
先生顺势搂住了公孙灏,温柔的摸着他的脑袋,先生身上的草药香钻进公孙灏的脑袋里,让公孙灏有了些许的心安。
身体好重,好累,公孙灏心想着······
恍惚中,公孙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阿爹背上趴着,自己变成了五岁孩童的模样,往周围看去,私下都是青草地,还有一条小溪,水流潺潺,阳关洒下,像是跳跃的碎金子。自己却浑身湿漉漉的,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刚才在水里摸鱼,然后不小心摔进了河里,喝了好几口水,幸好阿爹就在一边。阿爹背着浑身湿透了的自己往一处山丘走去,然后把自己放在石头上,拾起一些柴火生了火,又上来把自己的衣服脱了,放在火上烤着,阿爹又脱下外套给自己裹住,火焰的温度隔着衣服传来,从手一直钻进心里,阿爹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温柔的看着自己,不知怎的,自己又恍惚了起来,竟然朝着火堆走去,阿爹也没有拦着,一边笑着一边看着自己跌进熊熊的火焰·······
这次,公孙灏发现自己长大了许多,个子都快和阿爹一样高了,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颇有一种叛逆俏皮之感。此时的公孙灏发现自己在一处破旧的小院子里,当场便认出了这个院子,是阿爹买下来的,这里是自己去军队前最后住过的地方,记忆中,阿爹总是带着自己漂泊流浪,走过很多很多地方,阿爹一路走一路给人治病,自己年少无知,总是坐在阿爹身边捣乱,长大一些后也会给阿爹帮忙,但阿爹总是不需要,非要自己去读书,习武,每日傍晚阿爹都要检查,若是背不下来或者姿势不对,阿爹就会生气的罚自己。阿爹一向待人温和,但是在锻炼自己这件事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点都马虎不得,若说罚那就是真罚,记得有一次阿爹罚自己蹲马步,那天漂泼大雨,自己在雨中一边哭着一边蹲着马步,阿爹也在外面陪着自己淋着。刚开始还不理解阿爹为何这么做,直到自己上了战场才知道,若不是自己高超的武艺,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此时眼前的阿爹正在院子里扫地,落叶铺了一地,金灿灿的的,感觉永远也扫不完。阿爹抬起了头看着自己,露出一种温柔的笑容,让人心里暖暖的。余晖正好照在阿爹的脸上,就像是给玉镀上了一层金粉。
突然一阵风声划过,阿爹的胸口上开出一朵血色的莲花,一支利箭穿过了阿爹的身体,然后一朵接着一朵,阿爹就这样笑着倒了下去······
“不要”公孙灏大喊着坐了起来,把床边的琬琰吓了一跳。
公孙灏大喘着气,强迫自己定了神,发现自己正在房间里的床上躺着,周围并不是以前住过的小院,而是真觉寺破旧不堪的东厢房。
先生不在,房间里只有琬琰和自己两个人。
公孙灏抓紧了被子的角,深吸了好几口气,压着声音问道:“我阿爹呢?”
琬琰小心的探着身子,确定公孙灏无事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回道:“先生出去了”。
“我要去找他”公孙灏说着就把被子一掀,也不管火辣辣的痛感从自己腿上传来,硬要下床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