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西配殿,便见太子同格格王氏站在廊下,“太子怎么在此?”
胤礽不着痕迹地朝着屋内看了看,温声道:“本是去翊坤宫探望平嫔娘娘的,想着顺道来看看您,便到这里来了。”
灵璧并未多思,只道:“如此,太子请正殿内坐,本宫让人去备茶。”
太子摇了摇头,“不了,多谢德妃娘娘,王答应才产子,永和宫必定有事务,我和王氏先回去,等娘娘得空,再来探望。”
出了永和门,王氏道:“太子,您不是说有要事与德妃娘娘商议吗?怎的只略站了站,便出来了呢?”
太子并未搭理她,只对福生道:“你快去传索额图,就是我有要事吩咐他。”
回了毓庆宫,索额图已在正殿等候,太子道:“你速去办一件事,江宁织造曹寅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被当地知府弹劾,都察院那边有两个人是咱们安排进去的,你去知会一声,让他们替曹寅遮掩此事。”
索额图不解,“奴才怎么不知太子何时与江宁织造如此交好了?”
太子笑道:“不,本宫并非与曹寅交好,只是江宁富庶,若得曹寅在外相助,本宫就好似得了一个金库,你速速去办,再去江宁传话,让曹家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的靠山。”
索额图拱手,“太子英明,奴才这就去办。”
三日后,便是十五阿哥的洗三之礼,皇帝因江淮一带洪水泛滥之事焦头烂额,便未曾出席十五阿哥的洗三礼,只是吩咐了小金子将内务府拟定的名字和晋封王沁心为常在的旨意送去,沁心虽然失望,却也只得谢了恩。
小金子将赏赐放下,转向灵璧,“皇上还吩咐了,十五阿哥便养在永和宫,由德妃娘娘亲自教导。”
灵璧颔首,拿了几片金叶子递给他,“皇上事忙,本宫便不打搅,你回去向皇上传话,就说本宫一定会好生照顾胤禑,让皇上保重身体。”
小金子道:“这个不必,皇上说了,让娘娘晚膳时分去乾清宫一趟,皇上在乾清宫等着娘娘呢。”
寝殿内。
沁心支开了霜娥,看向陈如绘,“你是说曹大人的事已解决了?可是……”
陈如绘笑盈盈道:“既然大人无事,你也就没什么好但可是的了,果然你在德妃娘娘面前得脸是好的。”
沁心沉默下来,待陈如绘离去,青女才迟疑着道:“那日德妃娘娘分明拒绝了主子,这又是为何?”
沁心摇了摇头,“娘娘愿意相助便是天大的恩德,既然娘娘不愿宣之于口,那也罢了,往后不可再提此事,免得给娘娘惹来祸端。”
午后,灵璧依言往乾清宫去,还未进去,便听得里间传来一阵古怪的乐声,那声音从未听过,小金子将她迎了进去,便见几个洋人在弹奏一些从未见过的乐器。
皇帝听到脚步声,对着灵璧招了招手:“来,有好玩意儿给你瞧。”
那几个洋人亦起身,向灵璧行礼,皇帝道:“这些是来自法兰西国的乐师,不仅懂得乐理,还通晓夕阳算术,来,你看,这个叫梵阿铃,是架在脖颈这里拉奏的。”
灵璧看着皇帝的模样,笑道:“皇上素来喜欢这些,不过这声音确实好听,格外悠扬。”
皇帝将梵阿铃交给她,一手持弓,一手捏弦,将灵璧半抱于怀,“来,你来试试。平素里朕这里朝政千头万绪,你那里宫务繁杂,难得有这样闲暇愉快的时光。”
皇帝身上的龙涎香丝丝缕缕地包裹着灵璧,灵璧习惯了沉静的沉水香,骤然闻到这样雍容的龙涎香,一时不适,皇帝不觉,只兴致勃勃地教她。
“除了梵阿铃,还有竖琴,改日朕得空,咱们都可以学学。”
待那几个洋人退下,灵璧才露出一丝疲态,揉了揉胳膊,“奴才的膀子都酸了。”
皇帝坐在她身边,身上披着新制的紫貂绒大氅,一改凌厉的君王模样,倒很家常闲适,“明年二月,朕要派人去祭孔庙,朕想着让胤祉和胤禛一道前去,你道如何?”
灵璧颔首,“若论起文采,皇上的诸位阿哥之中当以三阿哥为首,他的诗作便是奴才这等粗浅人看了也觉很好,由他祭孔庙自然是合适的,胤禛是弟弟,跟着哥哥出去学礼仪也是好的。”
皇帝摆摆手,“你只夸胤祉,却丝毫不说胤禛未免有失偏颇,胤禛几番随朕出巡,朕能看得出,这是个有才华、懂得实干的孩子。你别看他平日不说话,但办起事来确实雷厉风行,颇得你的真传。”
灵璧只微微一笑,“自从当日皇上斥责胤禛喜怒无常,性情急躁,胤禛便有意改正。眼下胤禛沉静如水,十四却性烈如火,奴才真不知这亲兄弟两个的性子为何如此大相径庭。”
皇帝已微觉发困,支着额角道:“胤祯是幼子,这也无妨,今年陕西干旱,流民四起,江淮却遭洪水,若是胤禛长大了,便多一个人为朕分忧……”
话未说完,便传来轻轻的鼾声,灵璧只得轻轻起身,取过寝殿内的锦被搭在皇帝身上,目光移动一瞬,却在看清奏折上的内容时顿住。
“……江宁织造曹寅纵容手下骚扰驿站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叩请吾皇明鉴。”
她看了眼熟睡的皇帝,将奏折翻到最后,看清了那个人名,“吴震方……”这个人若是她没记错,该是太子的人。
灵璧沉吟半晌,终是将奏折翻回原处,吩咐过梁九功仔细照看,便沉默着出了乾清宫。
康熙三十一年正月初二,皇帝下旨赈济陕西一带灾民,晓谕户部,拨款二十万两,后又追加一百万两,修盖民舍,赈济受灾军民;正月初四,皇帝再度下旨,减免江淮一带受灾之地本年的赋税,便以日食之故,免去正月朝贺,只在乾清宫设家宴,款待诸王;后宫之中则由太后设宴,款待诸王福晋及公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