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所陈述的,是对于迦,这位圣堂……前圣堂成员与议员个人的罪行的陈述,这一点在今天也会得到。包括出于他个人意志所做的这些事情的总结而已。但是,相比于迦个人的行为,他所可能带来的危险可远不只是这些而已。”喀诺一般说着,一边从自己身侧拿出了一个信封,她缓缓地,仿佛刻意放慢了自己拆封的动作,仿佛颇有仪式感一般地拿出了这信封当中那写满了密密麻麻内容的纸张。
“虽然这场审判原本也是针对迦个人而言的,对于他过往的所作所为做出一个合理的判定。但是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摆在所有人的面前,迦绝不只是代表着他个人的意志而已。虽然这样的话带着一些主观的意愿,但我还是想说,我并不希望这场审判真的会变成一场表演,像迦说的那样,变成了用来满足某些浅层目的与需求的戏剧。我不会把一切罪孽都抛到迦的身上,虽然他不可能是一个无辜的人,但是在这个地方,即使罪孽深重之人也不应该被彻底弃置,即使背负再多的罪孽,也不能随意的把任何想要加上去的罪责加到他的身上。”喀诺抬起头,眼睛中闪烁着仿若璀璨的光芒,似乎多少带上了一点与她所说的话类似的,神圣的气息,“如果说要在天幕中证明,这里有所谓的‘正确的正义’,那么今日,这个地方就是最好的实践之处。即使包括我在内,这里大部分人都对迦怀揣着自己的看法,还有情绪,但最终我们必须要用最为公正,最符合律法的方式来决定他究竟犯下何种罪行,应该担任怎样的责任。”
罪责……迦回过神来,他的耳朵里只落下了这样的两个字。迦自己的头脑仍然昏昏沉沉的,一时之间他还有些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并不是单纯的疲惫,也不是太久的沉睡之后头脑的冗余,而明显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影响。他眼前的视野似乎渗透着一片猩红,在这一片猩红之中似乎还有星星点点的漆黑。
手臂挥动,刚刚动弹了分毫,他的手腕就被紧紧地勒了一下。虽然只是被勒了一下,但似乎有一阵些突然袭来的痛苦一下子贯穿了他的全身上下。迦把眼睛朝着自己的前方看去,他的手脚并不像昨天那样是被无比牢固地固定在这栅栏之上,却也依然是被两条锁链紧紧地锁死着,只能让他的手勉强在自己面前的范围活动。
迦很清楚,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囚徒,一个工具而已。在这里,他可能会迎来自己生命迄今为止最衰弱,最耻辱的一个时刻。虽然坐在这里,他的身体正在缓慢地,迟滞地恢复着元气,慢慢的填补着身体上的那些伤口,但他的精神却在地方饱受着折磨,他的意志与尊严被随意的糟践。他被迫为在这个厅堂之中成为其他人的工具,或是刀刃,或是毒药。他低垂着自己的头颅,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腕,手腕上那巨大的不像话的禁魔镣铐,还有手腕上那几道红的发紫的刻痕和微微渗出的鲜血。但他的头脑却依然有些混乱,无法很好的从眼前的景象中去反应自己的思绪。
这鲜血却并不像是染色剂,反而漂白了迦的视野,眼前的猩红正在渐渐褪去,但是迦却感觉替代这猩红的并非是原本色彩斑斓的世界,而是一种很难描述的黑色。这也并不是像纯粹的黑暗那样似乎浸没,吞噬着一切的浓厚黑色,而是一种消极,一种仿佛色彩被剥去之后的晦暗颜色。
一种莫大的渴望突然包裹住了迦的头脑,也同样包裹住了他的心。这样的晦暗的颜色似乎让迦完全不能够接受,他想要找回那种原本的色彩。这种忽然上涌的欲望仿佛是他精神中的海啸,任何原本的意志组成的高墙,堤坝或者围栏都是毫无意义的,一下子就被这种异样而突然的欲望所击破,然后被摧枯拉朽般的突破了这意志的防线。
即使身份不再,迦也依然是圣堂中的元老,依然在长久的时间中保持着作为一个圣堂成员,一个圣堂成员中屈指可数的巅峰人员的基本素质,包括身体与精神上,他都算得上是无可挑剔的。迦可以忍受长久的饥饿,可以用自己的意志来盖过伤疼与痛苦,他甚至可以凭借一定的训练,做到一些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是一般人不能够想象的能力,迦能够自由地调节自己躯体需求,可以让自己的身体部分地进入休眠,或是一种沉睡甚至濒死的状态,以减免他身体的损耗与需求。所以,迦几乎不会受到幻术的影响,也极少会因为自己身体上的原因而影响到他的动作。因为他可以无视痛苦,可以免除感官的冗余,可以避让那些会让他精神混乱的情况。
但这一次,迦却体验到了他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感触。这是一种超越了单纯感官体验的感受,就像迦虽然可以用意志来免除痛苦,但是却并不代表他没有痛感,在无视痛苦的时间过后,那种沉淀下来的痛苦依然强烈,依然会折磨着人,只是被推移之后,这种痛苦可能不会影响到迦做事而已。
但面对内心现在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迦原本调节身体的方式却好像管不上任何的用处了,或者说他的身体完全已经被这种未曾体验过的触感所支配了,除非迦真的彻底地陷入休克,在意识上死亡,或者他真的死去,身体不再有任何的活力,让精神与身体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联系,否则这种触感是根本不可能被压制住的,总会突破他的精神防线。这种体验以前很少出现在迦的身上,但最近短短几天之间却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了。不过之前几次,迦是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去了。
与珠翠的战斗,迦不曾觉得自己能够胜出,也不觉得自己会成为活下来的人,他怀揣着必死的决心而去,想要以此寻求一个属于自己的解脱,让自己从这巨大的纠结中脱离。一开始,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活不下去了,珠翠有多少能耐,他是绝对明白的。也正是因为这份明白,让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在与珠翠的正面对抗中获得胜利的,他应该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所计划的那样,在这战斗中殒命,而不辜负任何一边。
最开始,珠翠确实淋漓尽致地展现着她的实力,她也完全没有任何的留手,招招都是致命而危险,仿佛像是灌注着满溢的仇恨与怒火。一开始,迦就落到了完全的下风,珠翠的技巧要比他更成熟,而力量也丝毫不落下风,多少让他的身上还带上了一些深深的伤痕。但迦也并没有放弃战斗,甚至在这样气氛的催促下,他也极快的沉浸在了这种很难碰到的战斗当中。
这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的头一次,他的身体完全被感知所支配。这是作为一个战士,一个战斗者的本能,在战斗的意志燃烧起来之后,不会再有立场,不会再有犹豫,也不会再有情绪,有的只是战斗给身体所带来的舒畅与快感。而迦一切的失控似乎也是从这个时刻开始反应在了他的行动之上。
迦也同样尽力地投身于这场巅峰之战中,而且相比于珠翠,他还拥有着更好的资源。虽然这几乎可以算作是挥霍,但是迦凭借着大量的魔法增幅器,有些太过繁多的戒指,首饰,和那些镶嵌其上的玉石,迦虽然处于下风,却多少还是稳固住了局势。他的确受了很重的伤,但是却依然顽强地坚持着,珠翠的进攻持续不断,但最后却也没有能够成功地将他彻底打倒。相反,即使看起来几乎没有了生存的希望,迦反而愈战愈勇,逐渐地搬回了一些,似乎在对于战斗的意志上,迦要更加的坚决,也更加的投入。
珠翠……再一次想到珠翠,迦的全身似乎被一股电流所贯穿,这是先于记忆,仿佛这是一种已经刻在了他的身体,他的血与骨髓之中的感受,只是一直都在潜伏着,只等待着某个片刻通过某种方式而触发,继而流变贯通全身上下。
在片刻的迟滞之后,迦总算回忆起了一些什么,似乎是一些应该被遗忘的事情。在交锋的过程中,迦的确以为是自己的精神更胜一筹,自己更加坚决一些。
但后来发生的情况却让他措手不及,即使迦的精神再强,意志再坚决,准备再充分,他本来也不能,也不应该会比珠翠更强。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最后的一击中,迦已经受到了重创,而珠翠那带着魔法的剑刃也已经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比他朝着珠翠腹间挥去的一击要更快,也更加的有力。迦几乎可以听到元素的震动在耳边呼啸,空气的颤抖仿佛刮起了一阵微风吹过了他的面庞。
他也完全已经准备好了,去迎接自己的失败,死亡,不带着任何的遗憾与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