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步步精心情系卿
“有心事？”清冷的目光投向晃神的女子。
她苦笑：“我认识他那么多年，突然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目光微闪，寒气涌现：“他待你不好？”
“不。他待我极好。只是……”她抬头望着苍茫的天空，“只是他做的事情我无法理解。”
薄唇抿紧，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为什么要杀人呢？”她侧头迷茫地看着他。
白衣胜雪之人淡淡一笑，轻声道：“我不知道。”
她垂眸盯着指尖：“权力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人总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你呢？你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么？”她好奇地回视他。
清澈的眼被阖上的眼睑挡住，掩去眼底的情绪，微微颔首。
“是什么？”
蓦然睁开双眼，笑容如春风拂面般舒适却又异常的云淡风轻，清澈的眼里漾着醉人的柔情，看得她不禁陷入其中。
清润的声音夹着丝丝温情，如耳语一般：“最爱的人。”
“是谁？”
他轻笑出声：“不能说。”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竟然从中听到苦涩。
清风微拂，衣袂飘起，远处清隽的身影显得恬静且淡泊，宛如神祇般圣洁不可侵犯。谪仙之人执箫，箫身通体透彻细看之下不难发现点点星红。清冷悠然的箫声骤然响起，宛若置身仙境。
“欧阳洛。”
一声轻唤扰乱如仙的宁静画面。
青衫回身，清雅俊秀的容颜胜雪。唇角微动，淡然一笑间，似是清泉流过心头。
清丽的佳人腮若艳桃，秋水盈盈地娇嗔道：“不准那么笑。”
他侧头望向她。
看着他，她唇角勾起，轻吟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清澈的眼里盈满不解：“好好的，背洛神赋作甚？”
沐云卿噗嗤一笑，倒入欧阳洛怀里，揶揄道：“仙人如何知晓吾等凡人所思。”
“我不是仙人。”他似是不满地道。
她盈盈一笑，亲昵地道：“好好好，你是我的良人。“
那****借酒装疯，且相当成功。翌日醒来，正打算逼他对自己负责，岂料他抢先开口，一句“我会照顾你”让她当场错愕无语。
之后对于她的亲近他不再闪躲，甚至偷亲他的时候，他也会淡淡回应。
对于这样明显的改变，她固然很高兴，但她不知道他的举动是不是表示已经接受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去爱她。
她逃避着不敢去问他。到底还是害怕的，怕自己爱的这个人不爱她。纵然机关算尽，百般诱惑，她还是会怯懦。
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欧阳水——他从前的妻。即便那个人是曾经的她，她依旧介意。
“为什么你从来不唤我的名字？”沐云卿靠在淡淡药香的怀里问道。
欧阳洛双手拥住怀里的人，温和的声音柔和地唤道：“云卿。”
把脸埋进欧阳洛的胸口，她闷闷地道：“欧阳洛。”
“嗯。”
“欧阳洛。”
“嗯。”
“欧阳洛。”
“嗯。”
她抬起头，明亮的凤眼痴看着眼前这个淡然若水的男子，心底顿时一片柔软。眉目含春，丹唇微启，深情地低唤：“洛。”
似雪般圣洁的容颜竟似抹上一层烟霞。
沐云卿诧异地道：“你是在脸红么？”
欧阳洛侧脸轻咳。
带笑的凤眼在他脸上巡视着：“你不会是害羞吧？”
“云卿。”欧阳洛倍感尴尬。
难得看到这样的欧阳洛，沐云卿忍不住大笑道：“你竟然真的在害羞。”
看着一脸得意的沐云卿，欧阳洛无奈地俯身，以口封缄。
唇齿交融，惹得沐云卿一阵酥麻。
喘息着靠在欧阳洛怀里，半晌才开口道：“你的箫很特别。”
执箫至眼前，欧阳洛幽幽地盯着白玉箫：“是故人留下的。”
沐云卿认真地审视着箫，疑惑地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玉箫。”
执箫的手猛然一紧，欧阳洛淡淡地道：“是么？”
“好像又没见过。这箫和欧阳水有关系么？”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欧阳洛的反应。
欧阳洛目光澄澄地望向她：“水儿从没见过我吹箫。”
她娇媚的一笑，娇躯更为贴近欧阳洛。
欧阳洛遥遥望着远处：“你真的不记得楚昊天么？”
细眉蹙起，不明白好好的怎么会提起那个人。
“他是你心系之人。”温和的声音好似云雾，那么得不真切。
沐云卿退离他的怀抱，静静地看着他。
“你曾经说过，能和他相守一生便是你的心愿。你不曾想过找回和他之间的回忆么？”视线重回她身上，他不禁怔住。
沐云卿惨白着脸，凤眼盈满水雾，满脸倔强地紧咬下唇。
欧阳洛心中不忍，欲伸手拉她，不料她却闪躲着退后。
“为什么？”她质问。
欧阳洛怔怔地望着她。
“我就那么不值得你去爱？让你迫不及待得把我推给别人？为什么不信我爱的人是你？到底是为什么？”语罢，拉过欧阳洛用力地吻住他，檀口微启重重地咬住他的下唇，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她松口退后，面无表情地问：“疼么？”
他恍惚地看着她唇边的血迹。
“欧阳洛，你没有我疼！”蓦然转身离去，徒留背影给他。
回到屋内，欧阳洛就安安静静地发着呆。他只是想给她，她想要的啊……错了么？又错了么？
“公子，不好了！”初一急急忙忙地跑进欧阳洛房间，“沐……沐姑娘她不见了。”
“怎么回事？”
“我看到沐姑娘神色怪异的往外走，就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说。我以为她出去散心，很快就回来，可这都一个时辰了，她还没回来。”
欧阳洛垂眸淡淡地道：“或许她回去了。”
初一急得直跺脚：“回去？回哪儿去？沐姑娘是万般不会回卿云山庄的。她一个弱女子，独自一人，万一有个不测，怎么办？”
修长的手稳稳地拿起茶盅抿了口茶。
“公子！沐姑娘现在身无一物啊！”
那张倔强的脸浮现在眼前，欧阳洛蹙眉起身。
“公子，你要去哪里？”
“找人。”
沐云卿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她嘲笑着自己的狼狈：“沐云卿，你真是没用。”
她爱的人竟然不相信自己爱他，让她情何以堪啊。
脚下徒然一软，她跌倒在地，起身间脚踝处一阵刺痛。沐云卿一瘸一拐地走到附近的一棵树旁坐下，轻轻揉着脚踝。她面露痛色，看样子是不能走了。
欧阳洛住的宅院很荒凉，她走了那么久的路也没看到一户人家，只有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官道。眼见天色变暗，这可如何是好？她心中暗暗着急。
“属下见过沐姑娘。”
沐云卿讶异地抬头，只见五名黑衣男子倾身跪在她身前：“你们这是？”
“主子已寻姑娘一月有余，请姑娘随属下回去。”一名领头的黑衣人道。
“是楚昊天？”
“是。”
沐云卿冷冷地道：“我若不愿回去呢？”
黑衣人直直地看向沐云卿，语气平淡地道：“主子说，他没有耐心纵容姑娘继续胡闹。如果姑娘不愿同属下回去，属下们就只好冒犯了。”
她冷笑。
黑衣人跪等着默默地等她的答复。
“云卿。”温和的声音清澈如水。眨眼间，人如一缕轻烟飘至众人面前。
沐云卿心下一紧，慌张地望向欧阳洛冲他微微摇头。
黑衣人已然戒备，目光警觉地注意着欧阳洛的一举一动。
谪仙之人慢慢走到地沐云卿身前，修长的手自然地牵起柔荑。
黑衣人迅速地挡在两人身前：“姑娘，请随属下回庄。”
欧阳洛目光清冷地一一扫过五人，平静地道：“你们是要挡我么？”
黑衣人眼里杀气骤现，旋即白光闪现刀剑出鞘。
沐云卿抓紧欧阳洛的手，满脸担忧。
欧阳洛淡淡一笑，左臂抬起，温润修长的手挡住她的视线：“不要看。”
一阵清风吹起她的青丝，片刻间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四周。
将她横抱起，若仙之人脚下一动跃出几丈之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他们？”
“死了。”
沐云卿抬头望着他苍白的侧颜，担忧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温和的声音依旧平稳。
安静地靠在他胸口，她阖眼道：“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带我回去？”
“你并不愿意回去。”
苦涩在心中蔓延着。沐云卿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么在乎她的意愿，又为什么不愿相信她爱他这件事呢？他到底为什么要拒绝？
回府后，欧阳洛又咳嗽起来，显然旧伤未愈今日又有所牵动，起先只是稍稍的轻咳，用过晚膳之后越发严重起来。
“欧阳洛，你没事吧？”她忧心地问道。
“咳咳……没……咳咳……没事。麻烦你，叫……咳咳……初一进来。咳咳……”
初一进屋后就把她请出了屋子，说是欧阳洛的意思。
纵然她万分担心，却也不想妨碍到他，于是只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了房。
随后的几日，初一一再用“公子说要静养”来挡她。这让关心他的沐云卿更为焦急。
这日，她不顾初一的阻拦硬是闯进了屋内。
刚跨进门口，浓烈的药味便扑鼻而来，娥眉蹙起，她慢慢往里走。
病榻上，欧阳洛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初一随后追了进来：“沐姑娘，公子在休息，你还是出去吧。”
沐云卿示意初一噤声。
初一无奈地摇摇头，退了出去。
一室安宁。
心疼地抚上清俊的脸庞，心中满是心酸。明明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初一挡着不让她见。是怕她会担心么？真是个傻子。这样温柔的一个人，让她如何放得下？让她如何不去爱？
执起他放在一侧的手贴在脸颊上，微凉的温度让她留恋。这个人，不仅人淡如水，连体温都泛着凉。
“不要不信我，不要让我去爱别人。我真的只想爱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拒绝我？前尘种种已是如烟而过，为什么你还要去纠缠？以前的沐云卿爱的是谁，以前的欧阳水爱的是谁，这些与我无关。现在的我爱的人是欧阳洛。如果你的感情并不是给我的，那么就不要对我好。我会当真，会越来越离不开你，会因为你不爱我而痛苦。”对着病榻上沉睡着的人，她轻声低语，“欧阳洛，只要你要的，我都给，你说好不好？”
跪坐在他身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头靠在他的身侧。这几日关心着他的状况，她几乎不曾入睡，此刻倦意上涌，渐渐阖眼睡去。
温润的手指微动，长长的青丝缠上如玉般剔透的指尖。
缓缓睁开眼，沐云卿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这里是……
目光停在八仙桌旁饮茶之人身上，她猛地坐起身。
那人笑如春风：“醒了？”
沐云卿戒备地盯着他。
“你睡了很久。饿了么？”他温和地问道。
她咬紧银牙：“楚昊天。”
眼前这个笑如春风，风雅隽秀，一身紫衣之人不是楚昊天是谁？
沐云卿无数念头在脑中闪过，片刻后她冷静地道：“你想怎么样？欧阳洛呢？”
楚昊天斟了杯茶向沐云卿走去，在床榻前停住，将茶递给她：“渴了吧？喝吧。”
她静静地盯着他手中的茶碗，既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接。
“怕我下毒？”他轻笑。
沐云卿扫了他一眼，拿过茶碗一口饮尽。
他满意地笑着，倾身掬起她胸前的一束青丝把玩：“云儿，你真的是长大了。”
娇躯一震，从他手中抽回青丝。
“我怕你胡闹弄伤了自己，所以才下了药，带你回山庄。至于欧阳洛……”他凑近她耳畔，“也在山庄。他病着，不是么？”
沐云卿一把将他推开，愤愤地瞪着楚昊天：“你把欧阳洛怎么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稍稍瞥了她一眼，踏出屋外前，楚昊天头也不回地道：“欧阳洛在你隔壁的房间。”
愣了半天，沐云卿才回过神，匆忙去找欧阳洛。
轻咳声不时的从屋内传出，沐云卿肯定欧阳洛在里面，正欲推门，却听温温的声音问道：“她醒了？”
一人语带讽刺地回答道：“是，她刚醒。还问起你呢？神医好大的本事啊，能让她如此惦念着。”
沐云卿心中狐疑，楚昊天为什么在欧阳洛房里？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怕里面的人发现她，她想知道楚昊天找欧阳洛干什么。
屋内。
楚昊天坐在病榻前的桌旁，欧阳洛则坐在床榻上背靠着床柱。
“你早就知道我会去找你们。”楚昊天肯定地看着欧阳洛。
欧阳洛脸色苍白满脸倦容，握拳轻咳着缓缓道：“你派出寻她的人死了，你必定会查。”
紫衣随风轻轻飘起，目光充满探究：“知道我会查，你却不带着她走？”
“你知道，我走不。咳咳……咳……”苍白的容颜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欧阳洛，你知道江湖上现在在传什么么？”楚昊天整个人显得很慵懒。
“咳……我该知道么？”
“神医，还真是像仙人啊。”楚昊天眯起眼，“可你毕竟不是神仙，七情六欲剪得断么？”
欧阳洛沉默无语。
“圣手神医才是真正的魔教少主，已经论定。”散漫的目光飘向欧阳洛手中的白玉箫。
青衫衣袂未动，面部亦无表情。
楚昊天望向窗外，漫不经心地道：“整个江湖都在追杀你，云儿在你身边不安全。何况现在的你根本不能好好照顾她。”
“我知道。”欧阳洛淡然地点头。
目光幽深不明，他注视着欧阳洛道：“你可知是谁散播的消息？是卿云山庄的星。”
“是么？”欧阳洛不置可否地道。
楚昊天还不介意地道：“我不会让你走，云儿也不希望你离开。这段日子好好在山庄养伤。大神医，你不会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吧？快三个月了，为何你还会是这样？”
欧阳洛疲倦地阖上眼。
“云儿刺你的那一剑力道不重，如果不是你突然跨出那一步，怎会伤得那么重。”
“咳咳……我必须跨出那一步，不然受伤的是她……咳咳……”
当日他平静地等着欧阳水那一剑，不料那名白衣中年人却突然从血泊中站起欲伤欧阳水，他要救她必须跨前一步，而那一步却让他身受重伤。而她受惊晕厥。
那一步，不悔。
那一步，甘愿。
那一步，安心。
那一刻，他笑得很平和，还好受伤的人只有他。
趁他不注意，楚昊天迅速地搭上欧阳洛的手腕：“大神医，你的脉息很弱啊。”
欧阳洛自然地抽回手，瞥了楚昊天一眼道：“我没事。”
楚昊天嗤笑道：“大神医，你现在的生死可由不得你。你死在我的山庄，外人怎么想我？养好你的病，可别就这么死了。”
接着又对着门外朗声道：“云儿，你进来吧。”
房门开启，沐云卿从容地走了进去。
楚昊天从她身边走过，低声道：“我是不会偷听的。”旋即大笑着离去。
沐云卿顿时羞窘地咬唇，偷偷瞄了欧阳洛一眼，不知他是否知道自己在外面偷听。
“咳咳……”
轻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来到欧阳洛身前坐下：“楚昊天把你带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与他无关，我自愿跟他来这里的。”欧阳洛淡淡地看着她道。
沐云卿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为什么要跟他来这里？”
他抚着手中的白玉箫：“这里有我要的药。“
“药？什么药？你病得很重么？”沐云卿担心地抓着欧阳洛的手。
看到欧阳洛那特有的淡然轻笑，她的心情蓦地平静了下来，只听他道：“我的病无碍。他答应会把药给我。”
“那初一呢？”
“我让他回去等我。”
柳眉轻蹙，她问道：“楚昊天没有提出什么特别的条件么？”
欧阳洛轻轻摇头。
她不解地低喃：“他到底想干什么？”
欧阳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云卿，初一真的能轻易带着你离开这里？”
凤眼浮现疑惑，欧阳洛的意思是……
“楚昊天知道初一要带你走，却没有去拦你们。”欧阳洛平静地道。
沐云卿愣住。她从来没有想过，楚昊天会放任她和初一离开。他到底在想什么？那日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啊。难道……
她咬牙道：“他知道初一会带我去找你，他是想找到你。”
他点头又摇头：“他是想找我，却不愿找到我。”
“我不懂。”她不明白欧阳洛说的话。
“他早就知道我在哪里。云卿，或许他并不愿杀我。”
当日他受水儿一剑，重伤在身，楚昊天本来可以趁此机会杀了他，但却没有那么做。若说楚昊天不想杀他，又无法解释他当日出手对自己痛下杀招。
沐云卿听完他的话，悄悄移开眼，不去看他那清澈得仿佛可以映出一切的眼。想了想，她道：“那药是什么？”
“苓香丸。补气益血的药。虽然名贵，却不难配制成。”
她不解：“不难制？那为什么身为神医的你会没有这药？”
欧阳洛漂亮的眉宇微蹙：“此药之所以名贵是因其制药所需时间过长，我觉得太过麻烦。”
她哭笑不得，这个人竟然会因为觉得制药过于麻烦，宁愿去问别人要，而且那个别人还不是个善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