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丽慰和任长生走出北京站,听任丽慰说去北海医院坐地铁到前门,可以去天安门看看,还可以顺道去***纪念堂参观。任长生当即来了兴致让任丽慰马上带他去看天安门,此时此刻任长生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个生命垂危的心脏病人。
***纪念堂没开,来到天安门广场任长生犹如一个来北京旅游的游客东瞅瞅,西看看,瞅什么都新奇。任丽慰用手机不停地给任长生照着相。任长生难得这么开心,这是老伴去世后他最高兴的一天。
嫌手机照相效果不好,任长生花十元钱照了一张含有国旗和天安门城楼的相片。山海关这道划分任家生死的鬼门关此时在国旗和天安门城楼面前黯然失色。
天色见晚,任丽慰带着父亲赶到北海医院。她没有先找旅馆,而是让任长生坐在医院门诊大楼门前的椅子上,自己进去熟悉医院各科室的方位情况。在门诊大厅墙上公示的“北海医院2012年5月份出诊医师一览表”里任丽慰看到了梁新正和舒鑫大夫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看到,连任长生需要就诊的八诊室也没找到,除了门诊大厅,其他地方的门全锁着。
任丽慰从门诊大楼出来时,任长生和招揽旅店生意的宝贝爸爸唠的正投机。看见任丽慰出来,怕她不住宝贝爸爸的旅店,忙把宝贝家的情况讲给任丽霞,希望引起她的同情心。宝贝家是广西的。宝贝得的是法洛四联症里最重的那种心脏病。宝贝爸爸说在全国只有乔大夫能治宝贝的病。乔大夫出国了。宝贝爸爸趁空闲出来帮老板揽点生意挣点零花钱。房价合理,离医院又近,任丽慰决定跟宝贝爸爸去旅馆看看。
宝贝爸爸领着任长生父女来到“家旅馆”所在的小区,他指着小区的院落对任长生说这里不靠道不靠道,白天黑天都得休息。到这来的多数都是在老家难活命的病人,实在是没有法子才千里迢迢的跑到这儿来受罪,他们只是想靠北海医院大夫高超的医术讨条活命!
来到“家旅馆”楼下,一个半大男孩阳光正在楼外树下的椅子上坐着,手里拿着根树条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哼哼着穷开心的歌曲:“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呀,天天就爱穷开心那。逍遥的魂儿啊假不正经吧,嘻嘻哈哈我们穷开心那;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呀,天天就爱穷开心那。逍遥的魂儿啊假不正经吧,嘻嘻哈哈我们穷开心。为了不输打胜擂,为了不服大声吹,为了不哭大声笑,为了不烦大声呸,为了不输打胜擂,为了不服大声吹,为了不哭大声笑,为了不烦大声呸。”
阳光的歌声吸引了任长生,宝贝爸爸告诉任长生这个男孩是黑龙江漠河的,上午才到,也是在家怎么治都治不好才来的北京。在任长生的注视下阳光被妈妈喊到楼上去吃饭。
“家旅馆”就像宝贝爸爸说的那样外面不边不道,环境优雅很适合病人居住,里面的房间地方虽然狭小、设备简陋,但可以起火做饭,为受高额医疗费所累的患者和家属节省不少开支,患者还可以吃到自己做的可口饭菜。
看过房间任丽慰决定就住“家旅馆”靠南有窗户有沙发一宿一百元的207房间。任丽慰之所以花“高价”租这样的房间是她不想让有病的父亲受任何委屈。在她的想法里只要父亲活一天,就让老人高兴一天,享受一天。
从卫生间出来去厨房洗手,宝贝奶奶正在厨房里做饭,看见任丽慰友好的朝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洗完手任丽慰发现个子矮小大眼睛、紫嘴巴、圆脸蛋的宝贝,站在身后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看着眼前这个发出和年龄不相符目光,而又特别可爱的漂亮小男孩,任丽慰的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怜悯之情。任丽慰笑着问宝贝几岁了,宝贝转过脸去不理任丽慰,低头玩着手里的玩具表现出很不高兴的样子。当任丽慰再次问宝贝几岁的时候,宝贝几乎将整个身子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整个前身贴到墙上
见状宝贝奶奶忙关了火放下手里的铲子,把宝贝护送出厨房。
任丽慰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大忌,竟让宝贝奶奶做出如此举动。任丽慰愣神的功夫,宝贝奶奶返回厨房满脸歉疚地跟任丽慰解释说:“我孙儿心脏不好,长的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他最怕别人问他的年龄了!”
不小心触犯孩子的禁忌,任丽慰很是过意不去。为了打破尴尬任丽慰主动和宝贝奶奶唠起家常。
宝贝一家祖孙三人来北京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是奔着北海医院的专家乔大夫来的。来了之后他们先去见过乔大夫,乔大夫说让他们把各种检查先做了。之后才可以安排宝贝住院。别的检查做的都很顺利,就是那个造影排到一个月之后。该做造影,也该住院了,没想到乔大夫又出国去讲学。
按任丽慰的想法在北京等一个月不如回家去等。宝贝奶奶却说回家太麻烦了。花钱多不说,路上来回来去的就得半个月,她和宝贝都晕车遭罪的很,钱很难赚的!宝贝看病需要很多钱,要是有钱在宝贝小的时候他们就带宝贝来北京喽,不用等到现在!南方人到北方来啥啥子都不习惯,语言又不通!
自己没钱带父亲来北京看病,难为的在家大哭一场。没想到身为农民的宝贝一家比自己还难。看着面前这个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老人任丽慰完全没有了陌生感。
宝贝奶奶似乎很久没有与人沟通了,内心的情感和无数的话语像泄了闸的洪水再也难以控制。宝贝奶奶告诉任丽慰说打宝贝两岁起他们家五口人分散在中国的四个地方。除了她和宝贝留在家里,其他人都在外面打工,宝贝妈妈在海南,宝贝的爷爷在四川,宝贝的爸爸在广州。在一起挣钱少,只有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分散开去打工,他们才可以尽快的挣到宝贝治病的钱。
当宝贝再一次喊奶奶不让奶奶说话,叫奶奶赶紧做饭的时候,宝贝奶奶告诉任丽慰,宝贝不希望奶奶跟别人提起家里的事情。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一切。
为给宝贝凑钱治病,宝贝一家五口已经七年没有团聚过了。任丽慰不禁感慨这一家人的伟大。
回屋看任长生睡着了,任丽慰偷跑到楼下给任丽霞打电话问她包裹找的怎么样了,顺便告诉他北京这边一切顺利。等她回来任长生已经醒了。听任丽慰说任丽霞的身份证还没找到,任长生让任丽慰告诉任丽霞不要过来说了,自己心脏没事儿了,一天都没难受。让她一定找到背包。任长生这么说是他开始怀疑任丽霞的包裹里不止有身份证这么简单,应该还有钱。不然小霞不会急成那样。
发现207房间没有关门,宝贝蹭着墙一点一点挪到207室门外,靠着门对面的墙站住。任丽慰叫宝贝进来坐,宝贝没言语蹭着墙又一点一点地移开。
想到自己有病后给两个女儿添这么多麻烦,任长生长叹一声:“嗨!人老了有什么用,只能给儿女们添麻烦!人家都是大人带着孩子来看病,你可倒好拖着我这么个老废物!”
任丽慰带父亲出来看病,最怕的就是父亲自暴自弃:“爸,你别总这么说。我带你出来看病怎么了?谁没爹妈,谁没有老的时候,谁是石旮旯蹦出来的?不为别人着想,为我们老的时候铺路我们也得带你出来。你不想想今天我们带你出来,等我们老了得病了,婷婷他们是不是也得想,我姥爷有病在当地治不了了,我妈有病我是不是也得到大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别在在当地医院误诊。你看我们今天做的是不是给我们以后铺路呢。别人家啥样咱不管,咱们家好的东西必须发扬光大,要不然我妈不白教育我们尊老爱幼了!”看任长生笑了。任丽慰看看外头小声跟他说:“爸,到这你还没看到,不甘心在家等死的都出来了。你没听宝贝爸爸说嘛,全国就那一个大夫能治他儿子的病。当地大夫肯定给宝贝判死刑了。他要是不带孩子出来,上哪儿找唯一的这个大夫去?”
宝贝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207室门外,依在门外的墙上听任丽慰父女说话。见被任丽慰发现怏怏地蹭着墙慢慢离开。
收拾完碗筷宝贝奶奶躺在走廊的沙发上一动不动,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脸冲着墙。宝贝坐在奶奶脚边看着动画片高兴地笑着。发现阳光妈妈从卫生间出来,任丽慰又去卫生间,宝贝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冷地看着她们在走廊里来回的晃动。
阳光下楼,妈妈爸爸不放心在身后跟着。以为阳光家出了什么事,宝贝也跟着出去。
阳光站在旅馆的小花园里蹦着够树叶。阳光爸爸坐在椅子上盯着阳光。宝贝蹲在旅馆的楼洞口稍远处看着阳光一家三口。阳光没站好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宝贝吓的一下子站起来朝前迈两步。看阳光爸爸急速地扶住阳光。宝贝又慢慢地蹲下。阳光爸爸不让阳光蹦了,阳光不听两人吵了起来。不想听他们争吵,宝贝站起来冷冷地扭身往回走。走几步蹲下,再站起来再走。一块石头硌到宝贝的脚,宝贝把石头踢走。用力猛了些宝贝走不动了,又蹲下回头看看阳光和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