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鼒枋听到李德良要被当街问斩,匆忙赶回了庆王府,不料刚一进门,就被几个府兵困住,关进了卧房。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关我!反了你们!”朱鼒枋气得直跳脚,冲着正在把门上锁的府兵吼叫着。
“殿下息怒,王爷吩咐我等上街寻你,找到了直接抓回来关起来。没想到您体恤下属,自己回来了,就请您在屋子里待着,王爷回来了自会放您出去,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殿下海涵。”府兵手脚麻利地锁好门窗,然后轮班站在门口守卫。
朱鼒枋是带兵之人,自然知道府兵们都是只听命令办事,任他怎么叫喊也不会开门,倒不如留着力气想想怎么逃出去。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平时看起来清贫寡淡,对世事漠不关心,对待儿女也是任由他们自己成长,但他其实骨子里是控制欲极强的皇族,往常不曾暴露本性,那是因为他觉得时机尚未成熟,想要控制整个宁夏镇的军政大权,就得耐得住性子,韬光养晦以待时机。如今,骠骑将军杨振威已死,李德良入狱,戍边大小将士群龙无首,整个花马池后卫都在他的把控之下,现在彻底除掉李德良,再上奏朝廷重新调兵遣将,乘机安排自己的心腹担任守卫要职,何愁庆王府不能东山再起?有了兵权,一切事情都好办。朱鼒枋对于自家父亲的如意算盘可谓是一清二楚,眼下庆王府被朝廷削了爵位,借此机会向朝廷举荐贤能,保卫疆土不失为一个机会,可是这样栽赃陷害的技俩,是决不能接受的。
不管他怎么叫喊,威胁,都没用,此时他突然想象到李德良身首异处,李晓崩溃,李凝露憎恨他的眼神,不禁觉得浑身冒冷汗。可是眼下被困在王府,实在是无计可施。
长生是个机灵的。看到府兵软禁了世子,不动声色,不哭不喊,任由他们把二世子关了起来,这样他才能免遭禁锢,才有机会救主子出牢笼。
“殿下,殿下?”长生爬在后窗户轻生呼喊。
朱鼒枋听到长生的声音赶紧凑近窗户:“长生,速去总兵官府上找四姑娘告诉她我被父亲关起来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她定会想法救我脱困。”
四姑娘,宁夏镇总兵官刘贺的四女儿,名懿琳。自小被两家默认为朱鼒枋未来的夫人,貌美且才情出众,善谋划,素有“女诸葛”的美名,是宁夏镇达官贵人中有名的才女。
长生让他去找四姑娘,两眼闪光,一是四姑娘出马必定能救殿下脱困,二是,她的丫鬟菊香。
听着长生离开的步伐,朱鼒枋走到床跟前,倒头就睡。他对四姑娘的手段是很有信心的,只不过当下又要欠她一份大人情了,想到小时候戏弄四姑娘不成,反被她以计谋擒拿的往事,他忍不住羞愧难当笑出了声,正当此时李凝露泪眼婆娑的样子突然闪现眼前,朱鼒枋觉得心口一疼,“我这是怎么了?”自问一句,翻身睡去。
月娘等人按原定计划开始对劫法场的谋划进行踩点。月娘来到了东街。这是一条押解犯人到菜市口的必经之路,游行时劫囚车,似乎对于他们这种以少敌多更合适,这样看热闹的老百姓就是最好的掩护。
月娘一边琢磨,一边对街边巷子口进行统计,时不时的还要装作卖荷包的姑娘继续卖荷包。
“姑娘,你的荷包怎么卖呀?”几个街面上的小混混看见了东张西望的荷包姑娘,又漂亮身材又好,便凑上前想要逗逗她。
月娘自然也看的出来这帮混混的花花肠子,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心里默念“找死!”,行动上则选择了加快步伐,赶快离开躲避。
“咦,小美人,跑什么?哥哥们就是问问,你的荷包是不是跟你一样美,一样香呢?”几个小混混看月娘躲闪,更加来了兴趣,甚至伸手抢夺她的荷包篮子,其中带头的那人,甚至想要伸手摸她的手。
月娘松开篮子,抽回了手,咬着牙说道:“不想死,就快滚!小爷饶你们一命!”
那几人面面相觑大笑起来:“好凶的小娘子!看你怎么要大爷的命啊?来要呀?”言语污秽不堪。
月娘实在忍不住了,心一横,正准备团灭了这几个人渣,突然不知用碎银子做弹丸,飞得打在了几人脸上头上,此人功夫很高,可以说身在几米外,一招就把几个混混打翻喊娘。
“谁!谁给老子玩阴的!老子杀了你!”带头的捂着脸痛苦吼叫着,其余几人按着伤处发现地上有碎银子,“大哥,快看,是银子!”
一听有银子,带头的使了眼色,几人捡了银子,骂骂咧咧的跑了。月娘这才算松了一口气,要不然今日踩点必生事端。
“姑娘,你的篮子。”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多谢!”接过篮子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一起玉皇阁下吃糖葫芦,元宵夜醉倒望春楼,又一起做梁上君子的欧阳轩宇。此时她心跳的极快,突如其来的再相遇,竟然又是他帮她解围,喜忧参半的她,一时间竟忘记了她原是已男子身份相识的,而此时的她,正是一个荷包姑娘的样子。
欧阳也很吃惊,更准确的讲是惊喜。他牵肠挂肚的,傲娇的女扮男装,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那个人,此时一身粗布花衣,梳着小辫,戴着头巾,挎着篮子,温柔的凝视着自己。他瞬间脸红心跳,内心呼喊着“镇定镇定”,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按住了她的双肩:“是你!”
月娘身负使命,反应比欧阳快了许多慌乱的挣开他的双手:“不是!”
一贯冷静的欧阳此时却没有什么头脑,凑上前又问:“分明是你!你忘了?咋俩一起夜宿......”
“公子!”柳枝看欧阳乱了分寸,连忙上前打岔提醒,“公子认错人了,不过这位姑娘和你相识的公子长得真相。”
“对对,公子认错人了。”月娘赶紧应和。
在柳枝的提醒下,欧阳才想起来,月娘现在是女儿家,男扮女装定有难言之隐,此时恢复女装,也一定是另有隐情。周围很多路人渐渐凑过来看热闹,欧阳当然也发现眼下的环境让月娘闭闪不及,很是苦恼。他大笑几声:“哈哈,认错人了。无妨无妨,大家都散了吧。”边说边慢慢挡在了月娘身前。
柳枝见状也马上疏散人群。
月娘看着欧阳宽大的背影,一时间觉得很安心,似乎每次遇见他,都是她狼狈之时,但是每次的结果都是他保护了她,这种感觉让她很开心。不过时而男装时而女装也是不好解释,她还是先逃为妙,有缘定会再见,下次给他解释清楚,再表达感谢吧。
“我说你什么情况......”欧阳看着人群散去,这才转身准备跟心心念念的她说话,可是对方早已不见踪影。此时内心的失落让他有些生气:“这女人!实在可恶!就喜欢不告而别!”
同时不见踪影的还有柳枝,欧阳已经猜到一二。柳枝八成是跟上了月娘,按照以往的老规矩,日落时分她定会回来报告情况。这也让欧阳稍有慰藉“这一次,决不能让你轻易走掉。”
月娘踉踉跄跄跑过了几条街,估计欧阳是追不上她了才蹲在地上喘口气。等定神一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了。
这镇城当然比花马池城大的多,街道巷口也是阡陌复杂,月娘此时十分确定,“糟了,迷路了!”
她决定找个人问问,可这条街官兵很多,都排着队拿着长枪整齐划一的街面上巡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小心翼翼躲躲闪闪的寻找问路的目标。
“大姐,我想问一下这是哪条街哪条线个,去庆王府怎么走?”她一时间想不起来茶馆的名字,但是庆王府早已经在脑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要能找回王府的路,就一定能顺利找到茶馆,跟李晓兄妹汇合。
不料,镇城的老百姓不知道是过于不怕惹闲事,还是民风本就冷漠,月娘选定的所有人,都是摆摆手,示意不愿搭话。
她心中焦急万分,加上一路奔跑,嗓子眼都快干得冒烟了,四下望去,路边有一处茶摊子,她赶紧过去买来一碗茶水喝,顺便再向店家问问路。
“姑娘,看你年纪轻轻,衣着平平,谈吐倒是个有礼之人。”店家听了月娘的询问,一边洗茶碗一边回答:“既然你买了我的茶喝,我就给你说两句。这条街是东街,巷子叫定远巷,从前面那条路拐进去,一直走,向左转再一直走就是王府。不过,那个地方,你还是少打问。皇亲贵族住的地方,你这种打扮的人,连王府还没有看见,就会被赶出王府街了。”
店家的话让月娘很奇怪,她记得她去大闹庆王府时,也没见府兵以貌取人,或者驱赶百姓:“店家严重了吧。都是房子,只不过王府亭台楼阁,老百姓茅草泥墙罢了,各住各的,不至于平常百姓连走上王府街的资格都没有。那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店家擦干净茶碗,又给月娘续了茶,说道:“王法?在镇城,王府就是王法。你也别不信,看你是个外地人吧,你就在这附近好好卖你的荷包,即便去了那也没你的生意可做。”
月娘又问:“这条街,官兵多?还巡逻?”
店家做了个手势,示意月娘说话小声一些,他自己凑近月娘说:“这儿是总兵官住的地方,你看那个朱红色的大门,就是总兵官府。正出门穿着斗篷的就是总兵官的四千金,人称四姑娘。”
月娘定睛一看,那位四姑娘身影轻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与她自己不同的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步履轻稳,举止端庄,浅绿色的织锦斗篷下,时不时的闪出淡紫色的裙摆,随行出门还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小厮。“那个小厮?”月娘差点说出声,心里嘀咕,那个小厮不就是朱鼒枋的贴身侍从,长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