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元宵过后,风沙便开始肆虐。
“世子,不好了!李德良将军要被问斩了!”
“什么!!!”
长生从街上拿着一张告示气喘嘘嘘的跑进茶馆,屋子里聚齐了杨月娘、李晓、李凝露、朱鼒枋,大家正讨论如何打探消息营救花马池参将李德良,不料出门采购用品的长生竟从街上带回来如此噩耗。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射向了朱鼒枋。
“大家听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朱鼒枋察觉气氛不对,赶紧从长生手中抢过告示。
“三日后菜市口问斩?消极怠战视为通敌叛国?男子充军,女子流放?”
朱鼒枋战战兢兢地念着告示,他感觉屋子里的空气开始凝滞,逐渐变冷,冷得他身上的汗毛统统竖了起来。
“一定是庆王乘机构陷,排除异己!”李凝露哭着向朱鼒枋咆哮,月娘和李晓则目不转睛的盯着朱鼒枋,试图等待他说一两句有用的话。
“大家稍安勿躁,我现在就回去问我父王!长生,走!”
长生看着朱鼒枋堂堂皇亲国戚,竟然如此狼狈,心中心疼不已,临走时冲着屋子里的人喊了一句:“一切与世子无关,为了你们,我家世子好几天都没有安心吃顿饭睡个踏实觉了!”
长生与朱鼒枋离开后,李凝露因伤心过度加上病情加重连日忧心劳累,又晕了过去,丫鬟们手忙脚乱的照应着。
月娘和李晓则心照不宣,开始准备劫囚的设备。
“靠人不如靠己!我们几代人誓死守护朱家江山,昏庸的皇帝竟然偏听偏信,罔杀忠良,我的师傅我自己保护!”月娘边擦拭佩剑边怨骂着,她知道无论说什么也没用,可是一向处事镇静的晓哥哥,此时面无表情一声不吭闷着头擦拭箭头,她心里着急却不知道怎么劝慰,只能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希望能分散一些他的注意力。
“月娘,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闷了半天,李晓终于说话了。
“晓哥哥......”
“月娘,你听我说。今晚,你带着露儿离开镇城,不必告诉我你们去向哪里,我去救父亲,如若成功,我定去寻找你们,如若失败,你们也不要打听我和父亲的消息,只管走得远远的。”
“胡说!且不说我!你家妹子的脾气不知道?我要是这么把她带走了,她会怨恨我一辈子,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月娘瞪着李晓,正准备臭骂一顿他,可不等她拉开架势,李晓已经站起身子离开了。
月娘想不明白,晓哥哥为什么老这样,一遇到大事就把她当小孩子,或者觉得她应该躲得远远的,她的武功不差,谋略不差,除了性格有些莽撞,再哪一点比不上一个男儿,就连父亲再世时都说,月娘太男孩子气,将来找不到婆家,干脆当个花木兰也不错,可李晓怎么老是不懂自己,总是把“柔弱”安在她的身上,“哼!真真儿的白跟你一起长大!”
李晓听见了月娘在骂他,他心中烦乱如麻,又遇上两个不听话的姑娘,齐刷刷的离家出走,齐刷刷的任性,可他骂不得,说不得,一个是捧在手心的妹子,一个是放在心尖儿的青梅竹马,还有一个即将被斩首的老爹,整个家族即将蒙难,而他指挥得了千军万马,眼下却无计可施,想起不久前还跟随父亲,杨老将军杨钊,杨毅一起在头道边巡防查岗,畅谈兵法,谈笑风生,如今确已经是天上人间,不由得心口一疼,一口热血喷涌而出,他赶紧捂住嘴,深怕被人听见。
月娘在屋子里找到纸笔,划起了劫法场的路线图,并没有在意屋外李晓的动静,李凝露已醒被丫鬟扶起靠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月娘,看不出来是在思考,还是单纯地就想看着月娘是准备如何设计安排营救路线。
“我们对镇城太不熟悉了!无法安排全身而退的法子!必须出去走一遍,我才能画出来。”月娘自言自语一筹莫展,脑海中竟突然闪过欧阳轩宇的脸,如果是他,或许一下子就能找准方位,她用笔敲了敲脑袋,又打消了这个年头,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莫非还指望他能干这掉脑袋的事?何况,早已经道别,她连他在哪儿也不知道,说不定早已经离开镇城了,“可真是急糊涂了!糊涂了!”
“晓哥哥,你倒是进来呀,咱们一起合计合计!”月娘还在画着图,李凝露闻声挣扎着起了床,也不用丫鬟伺候,自己穿戴整齐,挽了简单的发髻,一脸苍白地走进月娘坐了下来:“我看看你画的图。前两天为了找王府......”李凝露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为了找你,我差不多跑遍了镇城的街巷,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看了图,大致方位还是能辨别来的。”
此时李晓也擦干嘴角的血迹,长出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也凑近月坐了下来,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劫囚车的事宜。
时间过得很快,已是后半夜,李晓喂自家妹子喝了药后便去休息了,月娘和李凝露睡在了一张床上。
“月娘,前些日子我还为你失去父兄难过,这才几天光景,我也要面对失去父兄了。这老天爷是怎么了?我们做错了什么,让我们这么惨!”李凝露说着眼角的泪水又缓缓划落,不知道是眼泪太冰,还是自己发着烧脸太热,眼泪花过得地方让她觉得凉透了心。
月娘倒是没有太大的心情起伏,她平静地看着床顶,半晌没有出声,过了很久,只说了一句:“自古以来,保国忠良无下场。这就是忠诚良将的命数。”
“我不信!难道这世道真没有天理可言了吗!你父亲我父亲,你的哥哥我的哥哥,都是忠君爱民的戍边将士,不求名利,不求财富,就盼着边疆无战事,百姓无忧虑,恨不得把俸禄全都垫进军费里,再看看这镇城的大小官吏,哪个不是茶馆进酒楼出,再看看我们的父兄!还不如庆王府的管家…”李凝露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带着哭腔不知道有多少委屈想要全部倾吐出来。
月娘拍了拍李凝露的肩膀,背过身子,拉了被子盖好身子:“这世道本就不公,不要想那么多了,我是不会让师傅出事的。睡吧,明天还要出去看线路,睡吧。”
听了月娘的话,李凝露也背过身盖好被子,两个人再没有说一句话,却都躲在被子里轻声抽泣着。是啊,短暂的时间里,她们从天真无邪不问世事的小姐,一下子变成了满心仇恨四处奔走的逃犯,失去亲人与即将失去亲人,这种已知的痛苦,最是煎熬,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天微微亮,月娘起身收拾,为了掩人耳目,她决定今日装扮成乞丐婆,费心化了装,找了破旧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自我感觉良好,估计父亲看见也认不出来她就是杨月娘。
“哐哐哐”
“月娘,你们起床了吗?”
李晓也收拾好了自己,一身短打扮,装扮成了拦工的,看着十分精神硬气,还给脸上加了一道伤疤,不细看也确实想不到这就是威武的小李将军。
“晓哥哥,你这身打扮真不错。你看我的,像不像乞丐婆?”
月娘原地转了一圈,弯下腰又咳嗽了两声,精灵古怪的眨巴着眼睛看着李晓,期待着得到认可。
“月娘,你这,哈哈哈哈”李晓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哪是什么乞丐婆啊,奇形怪状的,像个街边卖艺杂耍的,不对,更像戏里的丑角儿。”
“啊?真的吗?”月娘有些不服气,嘟着嘴跑回去照镜子,李凝露此时也收拾好了,她穿上了月娘的男装,成了一位翩翩公子,除了脸上的憔悴难以遮掩,再看不出来这就是将军府的小姐,两兄妹对彼此的装扮都很满意,目光又同时移到月娘身上,李凝露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月娘,你快换一个吧,你这样上街更引人注目!”
月娘不情不愿的换掉乞丐婆的装扮,打扮成了李凝露书童,三人一起出了门,月娘两人向东走,李晓向东走,约好午饭时回到茶馆交换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