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看得清,长生紧跟着总兵官家的小姐,朱鼒枋匆匆忙忙离开茶馆的背影让她有些担心,难道那个傲娇世子出什么事情了?长生表情沉闷,而身影轻巧的小姐,两步窜进马车,长生和随行丫鬟驾着车,催马离开。
月娘想,好机会!跟着马车一定能找到庆王府,这样迷路的困境迎刃而解,说不定还能探得王府有什么动静,进而打探一点关于师傅的消息。
“老板,你的茶钱。多谢啦。”
月娘付了茶钱,大步流星跟在马车后面。
“长生这小子!赶车倒是个好手!”月娘跟在马车后,虽然她也算是脚力快的,加上路上行人也多打搅着马车行径慢一些,可月娘还是追得气喘吁吁,“这女孩子的装扮就是费劲!裙子这么紧!”月娘一边嘟囔一边盯着马车一遍大口喘气。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环境逐渐成了月娘熟悉的样子,“应该是快到庆王府了。”月娘逐渐放慢脚步,避免长时间跟得紧,被发现。
“四姑娘,到了,请下车!”长生摆好马凳,丫鬟菊香扶着四姑娘下了车。
“四姑娘安好,王爷出门去了”,门卫看了眼长生继续对四姑娘解释,“世子眼下被禁足,恐姑娘白走这一趟。”
月娘躲在巷子里窥探着王府门口,只见披着绿斗篷的小姐说了两句,拦门的守卫就放她们进去了。“哼!果然是看人下菜的看门狗!一看人家是大家小姐就放行,我在门口叫破嗓子也没搭理我!”月娘心里暗骂着,可怎么打问关于师傅的消息呢?耽误了这么些功夫,她还要去踩线路,于是按着记忆里的路,重新找寻回到东街的路。
王府这头,四姑娘告诉门卫是世子请她来下棋,世子被禁足,只要不出王府就不是坏规矩,长生不停的给门卫使眼色,这门口的守卫原本就是朱鼒枋的人,一听四姑娘的说辞颇有道理,便放行了。
“长生,你去寻王爷,告诉他我来府上有要事相告。”四姑娘给长生安顿完,边带着菊香径直向朱鼒枋的房间走去。长生也从门卫问了王爷的去向,迅速寻迹而去。
“四姑娘安好!世子正在禁足,赎我等不能放你进去。”朱鼒枋门口的守卫是王爷的亲信,四姑娘知道不能再像门口那么轻松的说几句就可以,她向两位门卫行了礼,突然双眼通红带着哭腔说:“我知道你们是忠诚的卫士,万请理解我的一片心意,我和你家世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现如今早已…”四姑娘边说竟还掉下眼泪:“望两位行行好,我就进去看看他无事,便心安了,只几句话我就走,绝不逗留,再者世子禁足,他不出来,我一个总兵小姐,自己进去还不行吗?”四姑娘俨然哭的梨花带雨,两个侍卫一下子没了法子,心想这万一得罪了将来的世子妃,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进去吧,半柱香功夫就得出来,不然我们兄弟吃不了兜着走。”
“一定一定,绝不给你们添麻烦。”四姑娘当下收起眼泪,嘴角上扬,示意菊香拿出些银两赏给了侍卫。
朱鼒枋听着门口发生的一切,笑道:“好你个琳丫头,机灵鬼!这眼泪说来就来呢?你要是个男子,绝对是混官场的好料子,狡猾!绝对狡猾!”
菊香急了:“世子!你小点声!我家小姐搭上清誉来营救你,你还笑话她!”
“错了错了!朱鼒枋这厢有礼了,多谢四姑娘相救,不知可有救我脱困的法子?”
四姑娘看了眼菊香,菊香自知造次,推后了一步,走到门口守门。
“没有办法!”四姑娘脱下斗篷,露出一身紫杉长裙,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秋水一样的眼睛,瞟了一眼朱鼒枋,吓得他收起玩笑动作,正襟危坐着与四姑娘搭话。
“眼下情形你应该清楚,不是玩笑的时候。人命关天,花马池的李将军马上要问斩,宁夏镇军事权力格局要大变,边外鞑靼虎视眈眈,父辈们已是焦头烂额,我哪有心思和你逗趣。”四姑娘字字珠玑,说得朱鼒枋脸色越来越阴沉
“琳丫头,李将军是冤枉的。我要救他。”
朱鼒枋坚定的眼神望着四姑娘,仿佛等着她的认同。
“不可!冤枉不冤枉已不重要!你要看清厉害,这是一场军事权谋,我来是劝你袖手旁观!”四姑娘并不认同,反而劝朱鼒枋不要去管,这是朱鼒枋没有想到的,他突然站起来,“你怎么能无视黑白?那是人命!”
“什么是黑白?在父辈那里,权力就是黑白,我们是儿女,看不惯就不要插手!你要明白,你对抗的是亲老子!”四姑娘也有些激动。
“我朱鼒枋帮理不帮亲!我不管什么权谋!我只要李将军活着!我不想失去我的朋友!”
看着朱鼒枋涨的通红的脸,四姑娘心里有了底,说道:“那你就要做好背叛王爷的准备!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我早就有觉悟!父王眼下不理解,等以后他就知道了,军权收回来就好.,李德良活着并不影响他!”
“好!”四姑娘站起身走近朱鼒枋,“你既然决定了,我就帮你一把,但是你要听我的!”
“快说,什么办法。”
四姑娘动动手指头,朱鼒枋赶紧贴耳过去,两手窃窃私语商量对策,菊香看着他俩,真像一对琴瑟和谐的小夫妻,禁不住偷笑。
月娘重新回到东街,此时已过晌午,她沿途边卖荷包边记录巷口,画出了一张草图。踩点的任务完成,才觉得饥肠辘辘,看到路边热腾腾的枣糕,刚想买一个来吃,才发现身上已经没了银两,只能垂头丧气的往茶馆走。
“姑娘,买个荷包。”
一听有生意,月娘立刻回应,想到卖了荷包买枣糕,不由得激动起来。
“你要哪个?便宜卖!”
月娘殷勤的介绍着荷包的样式,隐隐约约闻到似曾相识的梅花香气,她认真的端详了眼前买荷包的人,“你是柳枝?”
“那你是李公子吗?”买荷包的人问。
月娘赶紧低下头:“不是!”
买荷包的人拿起一个紫面青竹的荷包笑道:“那我不是柳枝。”
月娘心里明白,这是柳枝不愿意拆穿自己,但是她不明白,柳枝来买荷包到底是看到自己身无分文,还是故意挑衅,又或许是偶然。不,应该不是偶然,她淡定的眼神,平稳的语气,分明是有意为之,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是他要她来的吗?
“给,这些钱够吗?”柳枝把碎银子放在荷包篮子里,问道。
月娘回过神,连忙点头,看到篮子里的碎银子转身要离开。
“姑娘,这个给你吧,我也吃不了。”
柳枝把早已买好的枣糕也放在了篮子里,头也不回的走了,边走边说:“早点回去吧。”
月娘顿时气涌心头,什么时候将军府的小姐,成了受人施舍枣糕的可怜虫,这也太寒碜了。可她刚要回击,却发现柳枝已经不见了踪影。
也罢,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正事。月娘一边吃着热腾腾的枣糕,一边气汹汹想着,再见到柳枝,一定大摆酒宴,报她的“买荷包赠枣糕”之情!也让她见识见识将军之女的排场!
长生寻遍庆王常去的地方,一无所获。惺惺地返回王府时,正巧遇见了庆王的马车。
他拦住车夫,按照四姑娘安顿的说词,请了庆王回府。
此时,朱鼒枋已经和四姑娘商量好了计策,就等庆王回府。
“开门,看我今日不打死这个逆子!”庆王气汹汹的冲进了朱鼒枋的房间,正巧看见这俩人抱在一起,先是愣神,紧接着背转身呵斥:“逆子!成何体统!”
四姑娘故作羞涩,蒙面跑出门去,菊香大喊:“世子!你要对我家小姐负责!赶紧上门提亲!”
“逆子!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朱鼒枋很少见到情绪失控的父王,印象里无论多大的事情,他都会泰然处之,四姑娘果然有办法,至少能刺激稳如泰山的父王大动肝火,除了大哥,也没有几个人了。
庆王感到自己有些失态,长出一口气,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长生,去把我的那支翡翠并蒂莲莲到总兵官府,如果有人问什么,什么也不要多说。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长生领了命便去办差。
朱鼒枋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低着头等待庆王发话。
此时,朱鼒枋的屋子里到处弥漫着压抑与紧张,庆王半晌不说话,隔了好大功夫,又探一口气:“自古皇家的婚姻,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平常百姓家的事,没有皇上的示下,你岂敢轻薄总兵官家小姐的主意?没错儿,以前是有意让你俩人多来往,攀门好亲,可是眼下王府的处境你不知道吗?本王已经被奸臣诬陷,连降两道圣旨废为庶民,你们还能继续挂着世子、将军的头衔已经是皇恩浩荡,现在与朝廷官员结亲是大忌。可是,你!逆子啊!”
朱鼒枋对庆王的这些说词早已耳熟能详,按照四姑娘的主意,连忙跪地:“父王赎罪!儿臣知罪!我现在就去总兵官府上,给琳丫头解释清楚,从此再不往来!”
“蠢货!你当婚姻是儿戏吗!门里门外这么多人看见四姑娘来王府,哭着又跑出王府,这是你解释就能善了的事情吗?总兵官是平常老百姓吗!”庆王一听自己这个傻儿子想当然的解释,不由得又火冒三丈:“眼下进退两难,不上门提亲,人家定不饶你,上门提亲,朝廷会不会猜忌我们和总兵官联姻结党?当下,我正与总兵大人联手要…你呀!千日筹划,要坏在你个蠢货的手里!”
朱鼒枋一声不吭的听着训斥,等到庆王发完了火,轻声说了一句:“要么,你把我调到总兵大人手下做个副将,我故意闯点祸,叫他看不上我,不愿意我做他的女婿不就行了?他们不要,我们也无可奈何不是?”
庆王听了朱鼒枋的办法,心里也清楚这小子想乘机解禁,可是当下的处境,他既要和总兵联手不能得罪对方,又要韬光养晦,不能让朝廷抓住一点把柄,也只能选择朱鼒枋说得办法。
“你小子什么心思我清楚!事关重大,你不要多生枝节!去了总兵府,就记住一条,碌碌无为就行,不要冒头也不要造次。就你这副德行,保持原样就足够总兵大人讨厌了!”
“是!”朱鼒枋一听禁足被解了,还能正大光明进总兵衙门工作,直接打探李将军的消息,打心底佩服四姑娘的心计,不过父王丝毫没有关注这件事情对琳丫头的伤害,这也让他一如既往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