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圣地的一路上,云错一行人尽量避开战场,从革命军或者帝国政府的界地中走,但,终究有避不开的时候。
泽鲁的执事考虑得很周到,马车不大,外表上看起来也不华丽,相当之低调,因此避免了途径贫荒之地时被那些贫民们拦车抢夺的危机,因此虽然艰难却也平安地在这混乱的国土上驶向了圣地的方向。
马车在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土地上碌碌前行,被炮弹轰炸过的地面崎岖不平,颓圮的荒屋和残垣断壁上弹痕累累,干涸凝固的血迹呈现出黯淡的红褐色,马车颠簸着驶过,尸堆中被惊动的鬣狗抬起头呲着牙,鹫鸟煽动翅膀拍打两下,扇起一阵沉重的充满了尸臭的腥风,燥热而黏臭的空气仿佛缓缓流淌的粘稠的泥浆,欲将一切都淹没在腐烂腥臭之中。
嘟嘟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惨绝的景象,一语不发。云错挑开车窗上的帘子,看到了外面的尸体。
有被拦腰撕断的,有拍碎了头颅的,残肢断体被丢得四处都是,很多尸体上都有着巨大的爪痕。
看来,在这场战争中,有实验体参与了呢。
云错放下窗帘,冷冷地哼了一声。
“云错……”
云错抬起头,望向对面出声的那犽,看到的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隐隐透出的血色。
外面的血腥……果然刺激到那犽了么?
“血液凝合剂……丢了。”那犽压抑着体内叫嚣的欲望,对云错解释道。因为三人中只有那犽需要血液凝合剂,所以这东西一直都是他自己随身带着的,而现在却不见了,大约是在之前的镇子上的时候乱跑弄丢了。
“以后还是让嘟嘟帮你带着罢。”云错吩咐了一声,抬手捏住颈间丝带,轻轻一扯,有着繁复花边的衣领就向绽开的花瓣一样张开了。云错甚至还没来得及解开衬衣上的衣扣,那犽就已经扑了上来。
在听到那犽说话时就已经转过身来的嘟嘟惊愕地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云错仰头靠在车厢上,浓夜一般的墨色长发散在肩上,缱绻在身上,一直以来都像个单纯少年的那犽双手扣在云错肩上,那双细腻的手此刻苍白,生出了尖锐而锋利的指甲,那犽凑在云错的颈子上,闭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阖着,在那白得颓靡的脸上投下羽毛一样撩人心怀的阴影。鲜红的血,从那犽的唇边流淌下来,在云错白皙的颈上划出魅惑的轨迹。
嘟嘟望着那犽那性感的神情,不期然地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大骇。匆忙别过脸去,看向车窗外面。
那犽是吸血鬼,他知道的。只是……从遇见到现在,嘟嘟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那犽吸血的样子,即便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以那犽的食物的身份留下来的。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潜意识里总是认为那犽跟自己是一样的。
不一样。其实从本质上就不一样。
那犽是吸血鬼,云错是堕天使,而他自己,不过是个人类罢了。
那个戒……也是吸血鬼罢。想到从未见过的戒,嘟嘟望着车窗外的眼神又黯淡了。
平复了对鲜血的渴望,那犽作为吸血鬼的真面目又被掩藏了起来。看到嘟嘟一直望着窗外那么沉默,那犽忍不住抱怨,说都怪泽鲁那个执事,竟然把嘟嘟教成了个毒舌少年,还越来越没有表情了。真可怕。
——真可怕?嘟嘟听着那犽的话,心想,我原来竟是可怕的么?
云错望着嘟嘟的背影,没有说话,只是拿手揩去了颈间的血迹,重新系上了衣领上的丝带。
嘟嘟是人类,无法承受术法启动时产生的强大的势,那犽是血族,跟云错的术法并不相同,故而一行三人一路上都是用马车赶往圣地。因为教会的阴谋,奥利尔曼帝国国土上的战争愈发激烈了,云错他们走走停停,最终还是失去了马车。
原来的马车夫是泽鲁家的人,自然可靠,却在路上不行被流弹击中身亡了,后来又换了名马车夫,结果却终于在十几天之后趁着云错他们下榻旅店的时候驾着马车溜了。
像艾尔那样能够将自己的军队占领的根据地建设得那么平和繁荣的并不多,绝大数的城镇不是处在血腥的战乱当中就是处于紧张和不安的气氛里。无人事生产,自然贫荒,云错一行人一路走来,几乎没有见到像样的住处,就连旅馆都没有。
一路步行,目睹厮杀。
嘟嘟是从那地狱一般的地方出来的,虽然会悲伤,却也不会因此而大受打击一蹶不振,云错和那犽更是对此不以为意。
——尽管如此,沉重的气息笼罩在整片大地上,云错一行人自然也开心不起来。
一行人就这样缓慢地朝着圣地的方向走着,走了月余,某日,嘟嘟问路人“这是哪里?”对方答曰:“修多利塔。”
云错仰面望天,半晌,突然说:“我们……是不是在朝反方向走?”
修多利塔……那犽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不是快要到奥利尔曼帝国的帝都了么?可不是往反方向来了!话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误入歧途”的?
那犽瞥了云错一眼,很明显后者决定调转方向继续往圣地去。那犽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走了。嘟嘟面无表情地扫了那犽一眼,那犽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却色厉内荏地吼着:“就不起,就不起!这么热的天要去你自己去。我不走了!”
嘴上这样说着,那犽却躲到了角落里。
让那犽解除浑身的警报系统的是云错。她叹了口气,说:“先住下来罢。”
一行三人就此住在了修多利塔,云错则在试图用空间转移之术来转移结界。嘟嘟的人类之身虽然不能承受空间转移的压力,对结界却并不排斥。如果可以用空间转移之术转移结界的话,那就可以直接将三人传送到圣地,省去这一路鞍马劳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