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日近了尾声,日照变得愈发暖和,街上的围坐在墙角晒日光的人多了起来。王府喜庆的装扮还未褪去,新年确是已经过去了的。
我回到王府时日头已落到了西山之下,家丁们赶在完全天黑之前将行李全都搬了进来,寻冬端来晚膳,时间实在是不太充裕,再加上这几日的奔波疲惫,我匆匆用完晚膳便吹熄了灯睡下了。
睡了一会,忽然感觉身旁似有人,我以为是寻冬,便顺势滚过去抱住了她。寻冬的身子倒还是一贯的温暖。
“回来了?”睡意浓重,我不愿睁眼,迷迷糊糊应道:“嗯。”懵懵懂懂间似乎想起什么,但又记的不甚真切,就这样又睡了过去。天亮时才发觉那声音好似不是寻冬的,可是醒来身旁却并没有人。怕是太累了做的梦吧。
早膳过后,我照旧在书房找到了无衣,他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我悄悄走过去,却还是被他轻易发现,他头也不抬,问道:“可吃过早膳了?”
“吃过了。”我答,索性换了大步子走到书桌旁坐下了。
“此次回南城可有碰见什么有趣的事?”无衣提笔蘸墨,仍是不抬头。
“南青姐要成亲了,她带着我去了爹爹的码头,还同我又去了次长街,此次我没有再走失了。”我答。
“还有别的么?”他依旧没有看我,只是蘸着墨的笔却迟迟未落下。
我思索片刻,觉得还是应将太子的事情告诉他:“我在南城时还遇见过太子,他说他来南城办些事,叫我帮他瞒着身份,我们还闲聊了一会儿。”
无衣落笔,写下“陈将军亲启”几个字,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我,开口道:“我昨日事务繁重,才没能来迎你。”
我摆手道:“无妨,王爷忙自己的事便可,不用照看我。哦,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王爷。”
我在他询问的目光下跑出了书房,须臾又跑了回来,从身后拿出两串糖葫芦问他:“王爷可知道这是何物?”
无衣轻轻一笑:“糖葫芦。”停了一会接着说道,“我幼时也极爱吃。”我递给他一串,给自己留了一串,道:“这是南青姐买给我的,我分你一份。”
无衣接过糖葫芦,又看我一眼,问道:“只有一份?”我护住我手中的糖葫芦,认真道:“不能再多了。”
他无奈笑了笑,张口吃起了糖葫芦。吃过糖葫芦没多久,无衣突然被十一请至内院谈事,想来他如今怕是要成为大忙人了,而我无事可做便回了房。
刚走到房门口,忽然看见寻冬正神色焦急地在找着什么,我走过去询问:“发生何事了?”
寻冬看见我,忙谢罪道:“小姐恕罪,奴婢方才整理行装时发现糖葫芦少了两串。”我想起临行前我千叮咛万嘱咐丢什么都不能丢糖葫芦的话,这丫头也是上心了。
我扶起她,安抚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拿了两串糖葫芦给四王爷吃了。”
寻冬听完一脸讶异的神情,愈发坚持谢罪:“王爷向来最恶甜食,怎会吃糖葫芦?小姐你不必如此安慰我,寻冬犯下的过错寻冬自会承担。”
这次换我愣住了,无衣最恶甜食?那他为何还吃我的糖葫芦?
赔我糖葫芦!
可是这一日我都未再见过他,他倒是真忙起来了。
第二日便是元宵了。大明国的灯会有大小两个之分,小灯会在年前,主要是用作男女互表心意,大灯会在元宵当日,除去男女表白之外,猜灯谜、观舞狮、放花灯等庆典活动亦是分外吸引人,当然,那些在小灯会表明心意后走到了一起的男女们此时也可以不顾外人眼光当街约会。
我自是渴望出府去看看的,去找十一这个当家主请求出府,却又收到拒不见客的回应,没有法子,我转身去找无衣。
我最后在他房里找到他,他却正在换衣,非礼勿视,我连忙背过身去,挡住眼睛。
“找我何事?”无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似乎还在不紧不慢地脱着衣服。
耳边尽是他脱衣的声响,我忽然脸红,赶忙说明来意:“我今晚想同寻冬一起去灯会看看,求王爷应许。”
“不可。”他拒绝道。我不解,回头问道:“为何不让我??????啊!你怎么还在脱啊!”我又捂着眼睛飞快地转回身,无衣竟将上身脱了个一干二净,无意看到这一幕,我感觉自己脸上的热气已经蔓延至脖子了。
一袭衣衫从天而降落在我头上,遮住了我的视线,然后我听见无衣缓缓开口:“因为你今晚要同我一起去看灯会。”接着是他的腰带落地的声音。
我一惊,然后羞了个彻底,慌忙甩了头上的衣衫奔逃出门,身后似还有无衣低低的笑声。
我不解,这个口口声声说心仪我的人,怎的会如此喜欢捉弄我?我开始怀疑,“我心仪你”这句话他怕不是同许多人都讲过吧?
在我不断的暗自腓疑中,夜晚还是如期而至,我用过晚膳,无衣也如约带我去了街市里赏花灯。
初入长街,只见人潮如织,灯繁如星。我看了眼身旁的无衣,他也看我一眼,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条丝带,将丝带的两头分别绑在我们两个人的手上。
他竟能如此快地明白我心中所想,我心中暗喜,嘴上却调侃道:“呀,堂堂四王爷怎的还随身带着这小女子的物件?”
无衣瞬时停了动作,抬起头看我,忽的将丝带解开了,丢在地上,说道:“那便不系了。”别呀,没有这丝带我怕是又得走失。我立马认怂,连忙弯腰去捡丝带。
他却突然牵住我捡丝带的手,紧紧包裹在他掌心,“这样便可。”
我一愣,随即红了脸,呆呆地望着他。他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似漫不经心又似情深种种。许多人谈笑着从我们身旁走过,提着花灯,成双成对地步入流水般的人潮。
不远处街灯明晃,人群攘攘,身处如此热闹的街市,可是却有那么一瞬,我的眼里只看见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