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3月从来没有发过大水,冬天都没有完结,这2000年的怪诞,春天暴雨,接连下了2天,杜家潭积水,冲过来,陈渝的老本一下子化为乌有。
陈渝赶到蔡家,镇政府正组织大家抢修,镇长看见陈渝,拉住说:“你不修那个围栏院墙还好些,水顺到墙来,完全修成引水渠。你还说你重大的建筑系,修的是防洪还是防盗墙?”
陈渝看见一院坝都是水,确实顺着院墙梁头来,自己也是纸上谈兵,实用狗屁不是!现在老本一下子是赔个精光,还指望收山之作,把结婚的房子钱攒起,真是人若走麦城,凉水都塞牙。
在蔡家忙了两天,回到马家堡公司,陈渝一声不吭,懵坐在椅子上。
杨莉知道大体情况,只是问了一句:“你哪里有多少钱,刚才水泥厂吹货款50万。”
陈渝扶了一下脑袋,翻眼望着天花板说:“我只有湖北佬的20万定金,加点残留,筹得到30万。”
“我这里有20万,水泥厂的货款钱是够。”
“湖北佬的货怎么办?”陈渝彻底无语。
“先把我们所有的钱筹集起来,一步一步应付。”
“我大概算了一下,湖北那边缺口50万,两部车卖掉大概30万,还差20万。”陈渝说。
“不要慌,我们一起想办法,就是先借、卖我们也要凑齐的,做人有诚信。”
杨莉没说完话,陈渝依附在杨莉身上,懊恼无力地说:“我这么这么无用,修个防水围墙都修不好,一天到晚自以为是,真是连累你。”
“多说无益,你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我把你硬弄来做,不怪你。”
“我找我姐陈红,她应该有办法。”陈渝说。
“这几天我一直与你姐联系着,原来她反对我们在一起,我小心眼,心里一直不接受她,而今知道,你姐对你真好,她疼弟弟,自然不喜欢我……确实,如果我们不在一起,也没有这些事情。”
“反对我们在一起!就算了,不求她。要坐牢,我去!只要你等我。”不支持他与杨莉,陈渝就急,啥也不认。
“不要乱来,资金还是我们凑,该借是借,你姐叫我们一头一头应付,也是对的,但都不要急,防变化,另外,车她也想办法处理。”
陈渝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小,她们考虑多得多。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陈渝蔡家水泥被淹,马家堡传开了,装修公司一股风,都怕与德瑞建材有经济往来,怕牵连,杨莉的pvc半个月几乎没有销售。
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在水泥紧俏,价格飞涨的时候,湖北人要水泥,不要退钱,他们依然不依不饶,预付金是早不早就给了的,现在一句话退款,这不行。
不管杨莉、陈渝好话说尽,一句话,必须要按照合同执行,如数交齐水泥,他们湖北十堰那边也是有合同套起的,他们会亏得更惨。
陈渝哪里哭得出水泥来,就是退款都要东挪西借,哪里得行。湖北佬也不是吃素的,一张状纸告到沙区经济庭,起诉德瑞建材不按合同办事,并赔偿额外经济损失20万。
曾静找陈红,希望大姐出手帮忙,借钱还给湖北人,了这个事情,打官司对于她们来说,完全是严重事态,影响不好。
宁失钱财,不失面子。
就这样,杨莉、曾静、陈红约到一起,没有叫陈渝,三个女人定掌乾坤。
“江津水泥厂的钱应该有吧?”陈红问杨莉。
“有,按照你说的,拖起的,我都精疲力尽了,天天都是电话。”杨莉确实疲惫不堪,现在脸色都无血色。
“江津吹货款,湖北吹货,关键现在告到法庭,天天都是律师过来,陈渝每天都是大嗓门,天天嚷嚷坐牢都不怕。”杨莉大倒苦水。
听见陈渝坐牢不怕的话,陈红哈哈哈笑起来:“这点像我弟弟,确实不要太本分了,湖北人打官司不要怕,他到重庆打官司,拖死他!江津水泥厂国有的,拖它的款,没得事,就是赖一辈子也没有那个管。”
“大姐,你有钱,先借出来,让杨莉他们度过难关……,这个事情,我也有责任。”曾静眼含乞求看着陈红。
“你们都太书生气了,都想做生意挣钱,一入企业,都这样前怕狼后怕虎,怎么可能?江津不怕,湖北更不怕,有多大点事情嘛。”陈红一昂首,继续说:“你去赔钱息事宁人嘛,没得七、八十万走得脱人。”
“只要20万,我与陈渝算了一下的。”杨莉说。
“你是呆账,湖北佬说了额外的经济损失,那就是无底洞,现在水泥价格飞涨,湖北佬会同意退个预付款,你们还是简单,给你们说了,外地人到家门口打官司,弄不死它?!我明天安排律师出面。”陈红就是陈红。
“我现在实在是一天都抗不住,接电话都紧张。”杨莉无助地看着陈红。
曾静也看着陈红。
“那这样,杨莉你先离开重庆,让他们找不到人,先拖拖再说。”陈红对着杨莉说。
“离开重庆,恐怕陈渝……”杨莉面有难色,一方面陈渝,另方面她确实不想选择不负责任的做法。
“陈渝你不给他说清楚,就找个借口,对了,你巴中老乡,深圳嘛,这样对于你们都有好处,日子还长,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红一句话挡过来。
“要不,杨莉姐,你先到深圳呆一会,我们在重庆盯着。”曾静也说:“确实以后你与陈渝日子还得过。”
杨莉沉默了,说得确实有道理,江湖确实有江湖的套路,陈红大姐说得没有错,问题不大,江津水泥厂是国有,这边到家门口打官司,现在只需要自己站出来,去拖一下。
晚上回到马家堡的出租屋,才在这里打拼大半年,本来都看见了希望,而今冷冷的灯光,惨白的墙。
陈渝呆坐在他的床头,发呆。
看见杨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陈渝马上站起来,关切的问:“哪里去了,吃饭了吗?”最近不是江津水泥厂的人,就是湖北人的律师来。
他知道杨莉有时候为了躲避他们有意不在办公室或者出租房,杨莉把所有权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她是法人,陈渝就是她的小男友,不关事,陈渝想冲在前面,但这些人都把矛头指向杨莉,确实法治社会,大家知道法人最大。但这样让陈渝更加难受,自责比别人欺凌更让人痛苦,特别是想在杨莉面前像个男人的陈渝。
杨莉看着陈渝,心酸起来,低低地说:“我与韩雪梅联系了,我想先到深圳看看,一来避避风头,二来看看以后做什么。”
“我也去……”陈渝哆哆嗦嗦地说。
“你走了,都以为我们撂摊子了呢,你在这里,有事找陈红姐商量。”杨莉拉起陈渝的手,还是轻轻地说:“要懂事了,经历这么多。”
“我担心,担心你一走就再看不到你。”
“瞎说!我跑路?!”杨莉苦苦的挤出笑容来。
“我怕……”
“这么大个孩子,怕什么……我把你给我的平安结随时带在身边,我随时……”杨莉突然心酸,说不动话。
“杨莉同志,你的平安结还在吗?”
“永远都在!”
“你去吧,散散心,确实重庆很烦人,就是真的走散了,无论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找回来。”陈渝咬着嘴说。
“你说的,天涯海角,一定找我。”杨莉真的动情了。
杨莉脱下外套,把身体靠在陈渝怀里,轻轻地说:“今天,我们自己把婚提前结了。”
陈渝激动之余,总感到一丝的凄凉,总觉得,这是杨莉的告别,虽然他多么想相拥他的杨莉,如夫妻般恩爱,但总感到这时是这样的不是时候。
男性的冲动,使他纠结。
“不怕,陈渝,是我主动的。”杨莉微闭双眼,鼓励着陈渝。
越是这样,越是让陈渝感到不自在,难道真的将会永别?不祥之兆让陈渝没有欲望,更多的温情,让他紧紧抱住他的杨莉,让彼此的心贴在一起。
第二天,一直到晚上杨莉也没有再回来,陈渝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屋中间发呆,开心结已经带走,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先到深圳呆段时间,不在的日子,自己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电话已经不通,但是,旁晚还是有一条短信:已经上火车,信号不方便到了联系。
想到一个女人,这么孤独的离开这苍茫的城市,这么凄清的夜晚,杨莉,已不在陈渝的身旁,留下同样孤独的陈渝,相知相守的心真的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