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袭紫衣,身姿飘逸,须发苍苍但并未全白,已是知天命之龄却面色红润且肤如凝脂。
“安大夫”慕寒恭敬地唤他
那日慕寒匆忙的跑来药庐,喘着粗气,神情焦灼,求他去救一个女子,他原是双眸紧闭,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想理会,可谁知慕寒竟将贴身挂了二十年的那枚坠子给了他。安鹤屿眉眼轻挑,慵懒的应下了请求。
洛老爷听说安神医到府上拜访,要带走染了疫病的洛芜试试自己研制的新药,喜不自胜,一来可以保住洛芜的性命,二来若是能和安神医结交,那以后求医就容易多了,他拦下愠怒至极的林夫人,任一干药童将昏迷不醒的洛芜抬出府。
“谢安大夫救命之恩”洛芜想要下床答谢却四肢无力,只好躬身作揖。
“不必,要谢就谢那小子吧
”他看向一旁的慕寒,想起这几天他一有空便往药庐跑,守在这女娃床边,不由得啧啧称奇,这小子是开窍了吗。
“还是多亏了安大夫妙手回春,这天下间恐怕只有您能一眼识疾、药到病除了!”
慕寒知道这老神医的脾性,夸夸他总是能让他心情愉悦,态度也温和几分。
果然安神医抚着胡须,板着的脸也笑逐颜开。
“你这女娃倒是命硬,猛药下去还有命在。”
安大夫搭了一下脉,脉息微弱但已无杂乱之象。
“虽然已无大碍,但你身子骨虚弱,还需好生养段时间,不要辜负了我连日来的心血”
“是,洛芜必定好生养病。”
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洛芜还是心焦不已。夫人那般刁钻,她阿娘只身在洛府不知会遭遇什么事。
慕寒看破了她的心事,将她手的手轻轻握住,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控制了洛芜冰凉的指尖。“不必担心,洛府中有我的故人,若是你娘有什么事定会马上告知,你就在此养着,不要多想,等身体康健才能好好照顾她”
洛芜心里一暖,但一想他可是武安世子,还是将手抽离了。他如此体贴入微可能只是为了报答那晚的恩情吧,洛芜安慰自己。
在药庐修养的这几日,洛芜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位安神医精湛医术和古怪的脾气。每日前来求医的人不计其数,但他只给有缘人看病,所谓的有缘人便是抛出一枚铜钱来,反面朝上他便救,当然,这也不是全然由抛铜钱决定的,若是他那日困倦或痴迷于棋局云云,就干脆让童子慌称他云游四方去了。
慕寒没有军务的时候也会来药庐陪她说说话,他们会聊一些诗词,聊一些古史,说到见解不同之处还会争论一番,慕寒总是最先妥协的那一个。洛芜想,若是谁将来嫁给了慕寒,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吧,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失落。
慕寒告诉她安鹤屿原是云州山岭间的游医,医术惊湛能令那枯骨生肉,他在毒障盛行的蛮荒之地行医数十年,对寻常百姓不收分文,显贵之士向他求医却要散尽千金或奉上至珍之物。
后来缅国企图吞并云州,慕怀周率领庆国铁骑败退缅国大军,并且救下了安鹤屿,安鹤屿为报答武安侯的恩情便由着心情偶尔随军从医。
六年前,丽妃害了一场大病,太医束手无策,庆帝遍寻天下名医都没能令丽妃好转,直到慕怀周举荐安鹤屿进宫医治才康健如初。作为施医的酬劳,他向庆帝索要了国库仅剩的一颗血莲子。
至此,安神医的盛名天下皆知。
天微亮,太医院张贴的喜报就闹得都城沸沸扬扬,每隔几年太医院就会从民间招揽几位医术高超之人进院,从此仕途有望。
“师傅,师傅,我考上了”安大夫的亲传弟子连翘一进药庐就抱在了安鹤屿身上。
“徒儿,你快快下来,师傅一把老骨头受不住。”
安大夫略带嫌弃的将弟子推开。
“恭喜啊”一旁的洛芜看到他们师徒这有趣的场面,莞尔一笑。
“阿芜,过几日我就要供职太医院女署了,你替我好好照顾老家伙。”连翘泪眼婆娑地挽过洛芜的胳膊。
“阿?”
“我还真放心不下这个老家伙。”她呜呜的往安神医身上揩眼泪
。
“唉,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啊!”安鹤屿一掌盖住了徒弟的脸,将她推开两步远。
“师傅我还用人照顾吗?”他冷哼一声。
连翘在洛芜耳边悄悄说道“假正经!”
洛芜捧腹,但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打转:若是我能拜他为师,学成后进入太医女署就可以将阿娘接出洛府,就可以不用再卑微的活着了。
“大夫?”洛芜有些胆怯
“怎么了?”安鹤屿挑起眉
“求您收我为徒!”她扑通跪下了,比任何时候都忐忑不安,怀抱希冀又惧南柯梦一场。那些繁华从来不属于她,但她也不愿就此潦草一生,心之所念,不遇,不归。